宁归接来停云和小角，把他们安顿在熊妖的洞府。
两个小妖怪负责清理尸体，虽是十几具金丹层面的尸体，妖丹完整者三不存一，但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大机缘，宁肯躲着炼化吸收，十年不出门。
宁归盘坐调整两刻，从墙壁上窟窿翻进密室，陆缺和祝百寿正在铁门边儿守着。
陆缺问：“准备好了？”
“没问题。”
“防御灵器都拿出来用。”
陆缺心念一闪，周身闪过蓝光，披戴上历蓝法袍，又将界存珠藏于袍袖之中。
单墨当年号称大夏第一化神，实力不可小觑，他还在能肃西兰氏老祖兰叙的眼皮底下算计兰锦嫣，心机城府也自不弱，倘若这道铁门底下就是他的藏身之处，想来也布置了阴险手段，谨慎为好。
吱呀。
陆缺揭开铁板，跳进通往地下的通道，祝百寿和宁归紧随其后。
通道五尺余宽，倾斜通往地底，两壁悬着石制的灯台，皆为古神虞风格，沧桑之气浓郁。
越往下越黑，离地面百丈后，就像掉进完全无光的黑幕里。
以陆缺的目光，也仅能看四五丈远。
脚步落在石阶，踏踏作响，显得通道里愈发宁静。
陆缺莫名感到不安，蓦的停住脚步，抬头往通道顶部看去，只见顶部颜色灰白，似石似玉，勾勒着一道歪曲的符文。
陆缺指着让宁归看：“这是什么？”
“看着像符箓，却又不是，似乎只是天然形成的石纹。”
接着往下走，过去不到一刻，忽然听见哗哗水声，却见前面地势平缓，似乎到了通道底部。
一条黑色河流横在眼前，上面跨了条石质桥梁，延伸到烟气里，望不到尽头。
陆缺望着长桥，似曾相识，忽然惊道：“幽冥奈何桥！”
祝百寿满脸诧异：“怎么可能。”
“很像，甚至说一模一样，当初幽冥阴差羁押天妖松分魂，其姓名不在阴册，故而请我到幽冥询问天妖松来历，我见过奈何桥。”
“在人间界建造轮回石桥什么意思。”
“宁大哥觉得呢？”
宁归摇摇头，表示也猜不透。
此桥透着古怪，陆缺不敢轻易去踏，先祭出柄罗天飞刃，甩向河对岸，却见罗天飞刃飞出七八丈，忽然失去控制，咕嘟掉进桥下的黑色河流里。
灵识完全与之失去联系，感知不到。
陆缺心觉悚然，深呼吸了几口气定神，而后凝聚灵识向河对岸延伸。
然而灵识越往前延伸，越模糊，十几丈后便无法向前。
陆缺回身看了看，撕拉，从宁归的里衣衣袖撕下一缕布条，扔进黑色河流，轻飘飘布条，毫无阻隔地沉进水里。
这？
幽冥冥河，乃五蕴十八界诸多杂念与梦境所化，故又称沉沦苦海，不可超脱，除了出生在冥河的鱼小鱼，万物皆会沉溺。
此桥像奈何桥，此河又像冥河，却出现在人间界，当真是怪了。
陆缺凝目思量。
许久。
他忽然转过身，与宁归四目相对，后者正疑惑看什么，他挥拳就砸过去。
砰！
宁归身躯砸在通道台阶，瞪眼骂道：“你他娘有病。”
“我看看是不是中了幻术，但感觉刚刚的触感非常真实，不是幻术。”
宁归满脸凌乱。
祝百寿不管无辜挨揍的宁归，指着石桥道：“咱们就从桥上过去。”
陆缺摇摇头：“桥的造型像奈何桥，没有问题，但要有奈何桥的神通就麻烦了，上了奈何桥，无法回头，只能往前，而越往前记忆丧失的就越多，直至一无所知，返归于最初。”
“你怎么知道。”
“我走过。”
“啊？”
陆缺咧嘴：“我的前世移星仙君，给离虚元君当鹰犬当的尽职尽责，受离虚元君神性庇佑，过了轮回桥，多少还有点印象。”
祝百寿握着络腮胡道：“咱们三个还被一条河一道桥挡住。”
宁归走回来，凝望黑河和石桥，拧着剑眉道：“我倒好奇，这是什么？以单墨的手段只怕造不出这两样东西。”
这话提醒了陆缺，眼睛一亮道：“可能是古元妖兽啼魂所留遗迹！”
“啼魂，啼魂…”
宁归虽是古元神只衡章转世，但伴生灵宝圣言石鼓不知去向，受此影响，原属于衡章的记忆，觉醒的只有一星半点，等同于残废，念叨了两声啼魂，竟想不起有何等天赋神通。
宁归又道：“《妖神谱》现在说书人前辈手里，不然还可以查查啼魂。”
祝百寿：“有没有一种可能，河对岸的不是单墨，不是古巫，而是啼魂！”
话音落定，气氛蓦的一静。
陆缺心脏砰砰直跳，在翡翠神宫得到古元妖神祁垣的断臂，炼化出数百滴地灵浆，假若石桥对岸有啼魂的残肢断臂，那可要发大财。
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河对岸是一整个啼魂。
果然如此的话，三人都得交待在这儿。
宁归沉吟道：“河现在都过不去，我建议先撤。”
祝百寿的胆子显然更大，咣的把重黎长枪往地面一杵，慷慨道：“河过不去，桥也不过去，那干脆不过，我施展天地烘炉把河跟桥通通烧掉。”
宁归问：“万一对岸真是啼魂？”
“那就打。”
“你真是把脑子落在湘州没带过来，对岸是什么不确定，实力如何也不确定，光想无脑冲，跟赌运气有什么区别。”
祝百寿长长地呃了一声：“宁归，我…赌运气没有输过。”
“哎你。”
“确定没输过。”
宁归无奈而笑：“以你的气运来说，遇到生死危机，大有可能躲过去，但我跟小陆可没有那么好的运道。幸运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你幸运，必然会有人倒霉，就像你捡到到银子，必然会有一个人丢了银子。”
陆缺没参与两人对话，举目四处观望，只见黑色河流的流速正逐渐加快，翻起层层浪花，他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移步向后倒退：“得撤。”
“怎么了？”
祝百寿这句话刚说完，一声凄厉的鸟鸣声，忽然从河流传出。
宁归大惊：“是啼魂，跑！”
………
（注：五蕴十八界是佛家专用名称，五蕴色受想行识，读过《心经》的都知道，十八界是六根、六尘、六识互应的东西，按层面还在大千世界之前，解释起来很麻烦…注一下，主要说明本书里没有十八个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