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琴收留了停云和小角，条件是陆缺等人不向九溪学宫吐露他的行踪。
他不愿再见九溪学宫之人。
这没有问题，陆缺三人根本不是为他而来。
安置好两名小妖，继续往东而行，每天走一千多里路。
饮冰卧雪六个月，赶了二十万里路，时间来到尽东荒原生机竞发的夏季，白天气候不太冷，冰雪会融化，耐寒的雪丝柳铺如绿毯，其中还夹杂漂亮大叶绿绒花。
这天。
刚刚落到一座低矮山岭，福缘无双的祝百寿就看到位绝色美人。
该美人躺在草里，睁着蓝汪汪的眼睛，肤色柔白如脂，没穿衣服，春光招摇，看起来和活的没有区别。
她的腹部插了一柄两股钢叉，从腹部贯穿到脊背，钉在地面，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
很奇特的是，她上半截身子是人，腹部以下却鱼尾，覆盖着一层黑色鱼鳞，但在阳光底下还泛着微微蓝光。
祝百寿所见妖修不乏其数，渡劫化形，化的不完全的也没少见，还是头一回看到化形只化了一半的妖，心里好生奇怪，上下多打量几眼。
“这只妖的灵力，未免太过驳杂，化形竟化成这样。”
宁归仰望天空，甚为无语：“姓祝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生来就是这种模样，没有渡劫化形。”
“人和鱼…”
祝百寿脸露出浓郁的疑惑。
宁归五指抓了抓，想掐死姓祝的，当年从锁龙关出来，一再嘱咐姓祝的多读书，这家伙是一句没有听进去，脑袋里不知装的都是什么。
宁归无奈解释道：“这是鲛人，也叫赤鱬，沧海月明珠有泪，写的就是鲛人。”
嫌两位兄弟无知，又耐心给他们普及修仙界知识，补充道：
“说起来，鲛人族和九尾狐妖有很多相似之术，他们的发源地也叫做青丘，鲛人族同样貌美无双，同样也会幻术。”
祝百寿点点头：“原来如此。”
“挖坑去，咱们把这只鲛人埋了，总是女子之身，曝尸荒野挺可怜。”
陆缺插话道：“我有更好的办法处理。”
还不待祝百寿和宁归回头答话，陆缺衣袖一甩，袖中飞出炼化之雷，无声无息落向鲛人尸体。
转瞬间。
尘归尘，土归土。
原本插在鲛人腹部的两股钢叉，当啷掉在地面。
祝百寿和宁归转眼看时，鲛人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原来留下几缕细腻的银灰，风一吹，全吹进草丛。
那柄钢叉分量不轻，掉在地上，压出一道深辙。
尽管陆缺帮助鲛人回归天地，做了力所能及的善事，但并不以此居功，只是捡起双股钗，放在手里打量。
双股钢叉由品质等同于沉星钢的深海密钢铸造，重千余斤，表面粗糙如砂纸，握持处缠几圈着兽皮制的绳子，整体属于灵兵，而非灵器。
有没有什么特殊功用？
陆缺心下好奇，提起双股钢叉挥动，运转些许灵力。
不敢太多，不然双股叉必会爆裂。
随着灵力流转到双股钢叉，陆缺感觉手心传来微微震动，接着嗡的一声，钢叉施展出刺耳音波，覆盖方圆二十丈，范围以内的石头砰砰爆裂。
威力太小，没什么用处，勉强可以当作手杖来用。
今天已经赶了一千二百里路，遂徒步而行，偶尔拿起双股钢叉比划。
前行七八里，地面满目疮痍，出现座直径百丈的大坑，横着几具鲛人尸体，一条混身粘液的海龙尸体。
那海龙有三丈多长，身子断成了两截，脑袋上钉着一只金属制的海螺，头骨已经被砸碎，皮肤里透出几根尖锐骨刺。
从场面来看，是鲛人族和海龙族发生过一场酣畅淋漓的菜鸟互啄。
几具鲛人的尸体，有的半人半鱼，有的已经完全化为人身，达到金丹境界。
两面都没有元婴。
陆缺一视同仁，送鲛人和海龙彻底回归天地，但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得到的馈赠却微乎其微，只觉胸腹微暖，像是啃了两枚金曜花根。
至于鲛人和海龙的遗物，破破烂烂，放到修士坊市也就换三五万丹劵，若不是还捡到枚咫尺空间，根本不愿意捡破烂。
太阳渐渐落下去。
傍晚。
走到一座百十来丈的小山前，四下看了看，东面有个天然山洞，三人到里面休息。
山洞甚是狭窄，但很长，四五丈后，只剩狗洞大小。
在前面相对宽阔的地方坐下，宁归削平一块大石头，当成桌子，铺开笔墨纸砚，记录今天途经之处的地理信息。
他已经记录好几百页的地理信息，厚厚的堆成一摞。
陆缺和祝百寿凑过去观看，不得不承认宁经魁学问深，他俩写东西，不是凃墨团就是划横杠，写信有时候都要誊写，但宁经魁记录复杂的地理信息，下笔行云流水，一气合成，字也漂亮，好像印刷出来的。
“怎么做到的？”
祝百寿问。
宁归噌噌研磨墨条，道：“科举考试，文章承题是一方面，卷面也得漂亮，大夏随便拉出个秀才，字都要登堂入室…唉，科举答卷，谁若写一手臭字，那可要拉出去的受杖刑。”
“你挨过？”
“老子三场童生试均为第一，乡试第三，你多没脑子，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可你就是挨过。”
宁归刮了眼祝百寿：“那是会试场，老子写文章，指导主审官怎么推行政务，主审官气量狭小，不愿接受老子的指导，老子又当堂呵斥他了一番，他感觉无地自容，发了邪火，才对我动刑，并非是我文章拙劣，卷面不洁。”
陆缺感慨道：“你那不是蹬鼻子上脸，你那是要给人家当爹，主审官都没有当堂杖毙你，委实厚道。”
“不扯了，我要干正事。”
休息两刻。
陆缺走出山洞练刀，再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祝百寿盘膝打坐。
宁归坐在石头凿成的桌子前，拿着写好的地理信息整理，面前放了盏萤石，大概是萤石用的时间已经很长，光芒模糊不清。
陆缺看了看，靠着凹凸的石壁坐下来，闭目养神。
子半。
萤石灯熄灭，山洞陷入深沉黑暗。
山洞末尾传出几声微不可察的喘气声，接着爬出道黑影，蹑手蹑脚走到祝百寿的跟前，但半途又改了主意，走向陆缺，举起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冲陆缺心口刺去。
………
（注：雪丝柳是以北极柳为原型，并不是树，而是草本植物，能耐负-60c的低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