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禄和唐凤云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透露出不太情愿的情绪。两人似乎在用眼神进行着某种默契的交流,仿佛在商量着什么对策。
唐凤云看到这种情况,反倒是轻蔑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她慢慢地开口说道:“那好,既然大家都这么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话语中却暗藏着锋芒,“我们保留自己的意见。在向上级部门上报的时候,我们也会如实把自己的专业意见写上去,至于上面最终会不会拨款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优雅地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然后抬起头看向林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林主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您能够体谅一下我们的立场和难处。”
“毕竟,我们也要对自己的专业声誉负责任。”
林主任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由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在文物界混迹多年,自然明白马德禄和唐凤云这番话的潜台词——他们在暗示如果没有她和马德禄的意见,很可能影响到研究所的经费申请。这种学术政治的手段,林主任见过太多,但每次遇到还是让他感到无奈。
这时候耿老在旁边缓缓开口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尊重每个人的意见。”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鉴定一幅这样级别的文物,我们的职责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回避问题。”
耿老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不断的怀疑中,得出答案,这正是学术研究的精髓所在。”
耿老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几分激昂,“每一次质疑都是对真理的检验,每一次辩驳都是对知识的完善。所以每个人的意见都是非常重要的,包括反对的声音。”
他看向马德禄和唐凤云:“但是,反对必须有理有据,而不是基于主观偏见或其他考虑。如果你们有具体的技术质疑,我们欢迎;如果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那就失去了学术讨论的意义。”
说完之后,林主任在旁边默默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坚定起来。
“各位,面对这样一件可能改写历史的文物,成立专家小组那是必然的选择。”林主任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我们不能因为任何外在压力就放弃学术责任。”
随后,林主任扫了一眼马德禄和唐凤云二人,眼神中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不瞒各位说,就在昨天晚上,宋开元宋老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亲自给我打过电话。”
林主任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消息的分量沉淀下来:“宋老说,如果需要成立专家小组进行鉴定,他愿意亲自出任组长,一切学术责任和可能的后果,都由他来承担。”
听到宋开元的名字,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宋开元在的地位别说在文物界,在任何行业都无人能撼动,他的表态基本上就代表了整个学术界的态度。马德禄和唐凤云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林主任继续说道:“宋老还特别强调,学术研究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容不得因为利益考虑而歪曲真相。他说,如果我们连一幅可能的国宝都不敢认真鉴定,那我们还谈什么文化自信?”
“宋老表示,如果需要成立鉴定小组,他愿意担任组长,所有的责任由他来承担!”
说完,林主任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最后停留在陈阳身上:“今天在座的各位,不管之前持什么态度,现在都是这个专家小组的成员。”
“我希望大家能够抛开成见,本着对历史负责、对学术负责的态度,共同完成这项具有重大意义的鉴定工作。”
林主任的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选择和立场。
听到林主任这般提议,耿老还没来得及表态,席间几位专家的神色便微妙起来,眉梢微动,嘴角抽动,目光闪烁不定。这事吧……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或是会议记录的边缘,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宋开元这三个字砸下来,像块不大不小的陨石,带着些微震撼。他要是领头,这事儿听着倒还像模像样,万一成了,那可是泼天的大功一件!脑袋里立马浮现出成功之后,总结汇报时的光景——领导们点头赞许,闪光灯啪啪作响,奖金、掌声、荣誉哗啦啦地往怀里掉。
可转念一想,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要鉴定的不是什么寻常物件,是已经被波士顿博物馆收入囊中的绢本!那玩意儿都已经钉死在展厅的玻璃柜里了。想成功比登天还难!成功几率?呵,基本为零。
再深一层琢磨,就算宋开元担了这责,又能怎样?人什么地位?就算这次砸了,顶多也就是被媒体拉出来消费一把,还会有人说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为了国宝晚节不保,多有风度!搞不好还能收割一波同情票,落个爱护文物的美名。
可自己呢?真要卷进来,那后果简直不敢细想。别人只会说,看啊,那谁谁谁,连海外已知馆藏的藏品都敢去碰,活脱脱脑子进了水!升职评级的时候,这段黑历史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领导一看,哟,这家伙居然还搞过这种幺蛾子,能力怕是也有水分吧?
思来想去,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钢笔,笔帽在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心里那点小九九打得越来越快,脑袋里仿佛有个小人儿在疯狂叫嚣:“傻子才往上冲!傻子才往上冲!”
几位专家闻言,眉心几乎同时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宋开元名头虽响,可这事儿风险远大于收益,成功了是功劳簿上的一笔,失败了却可能成为职业生涯的污点。
若是寻常文物也就罢了,偏偏是波士顿博物馆的馆藏,这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几人交换眼神间,彼此心思昭然若揭,却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官大一级压死人,林主任既然开了口,明摆着没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马德禄率先打破了这微妙的静默,他先是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主任脸上。
他双手缓缓平放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看似真诚的笑容,眼角的褶皱里藏着几分试探:“林主任呀,我老了,不服老不行啊。这身子骨,三天两头闹毛病,怕是跟不上这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喽。”
他顿了顿,状似感慨地叹了口气,“这机会,还是留给年轻人吧,他们精力旺盛,脑子活络,比我这把老骨头强多了。我呀,就不参加喽!”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表面上是谦逊退让,实则暗含推脱之意。在座哪个不是人精,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陈阳在旁边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不由一乐。这老狐狸,还真是精明得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想开溜。
什么身体跟不上,什么让给年轻人,说得倒是好听,其实不就是怕承担责任吗?
陈阳心里暗暗冷笑,马德禄这种老油条,一看形势不对就想脱身,典型的明哲保身。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少了个拖后腿的,省得到时候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陈阳越想越觉得痛快,马德禄不参加,那唐凤云估计也坐不住了,到时候就剩下真心想做事的人,反而更好办事。他强忍着笑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这下好了,阻力少了一大半,看来老天也在帮忙。
这可太好了!好像谁求着你参加一样,你要是不参加,得省不少事呢!
林主任闻言,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锁定马德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劲儿,“哟,我说马老啊,您老怎么还学会跟咱们藏心眼儿了呢?”
他顿了顿,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他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这种事儿,旁人想抢都抢不来呢,您倒好,往外推?莫非是怕咱们中心的咖啡不够香,还是椅子不够软啊?”
马德禄被他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话轰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写着不自在,“咳咳,林主任,您这话说得……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了,保不准到时候帮不上忙,反倒拖了后腿。”
林主任一听,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语气夸张得像是在控诉:“拖后腿?马老,您这话说的,就好比让珠穆朗玛峰去拖喜马拉雅山的后腿——这可能吗?”
“您在绢本鉴定方面,那可是'定海神针'级别的,少了您,我们这小组,怕是要成了'瘸腿'的组合啊!”
“马老,您可别忘了,当年您可是参加过鉴定《清明上河图》的人物!”说着,林主任轻声笑了一下。
“还有,去年那件传世绢本的争议,最后还不是靠您一锤定音?”
林主任笑着说完,停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再说了,有您在,一来能给那些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树个好榜样,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二来,我们这些人也安心哪,毕竟有个定海神针镇着场子,出不了大乱子。所以啊,您这'必须参加',不是商量,而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