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
究竟是指泰和寺,还是这泰和寺中的泰和塔呢?
这画卷又给他们传递了什么信息?
斜靠在客栈房间中的床榻上,梨花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不知道正稷哥哥什么时候能来,或许他能够参透这画中之意。
卷起画轴,她的思绪又飘回了几天前的皇宫。
“真的要离开了吗?”
陈敬仁灰色的眼眸显得格外忧郁,似是早已猜到她的来意。
“嗯,这次正是来道别的。”
“姐姐受伤早已听闻,本想去探望,可惜被挡在门外,”他自嘲般笑道,“我这做太子的终究还是人微言轻,没想到还是你先来看我。”
“我也没有想到,那狗皇帝……”梨花似是突然意识到有所不妥,连忙改口道,“那陈厚忠会将我放了。”
“不碍事,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人,做儿子的最清楚不过,再难听的称呼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有时候,觉得咱们其实很像,就像你恨你的父亲一样,我也恨,可是又总是不能抹去他是我父亲的这个事实。”他叹息道,“所以,你的心情,我的心情,我们彼此都是明白的。”
梨花沉默,太子说的没错,自己何尝不恨极了宋琨成呢?他做尽坏事,害了自己的母亲,还加害自己的养父,除此之外又做过多少恶事,怕是数也数不清楚,只是他终究是生了自己的人,还为自己挡了一剑,送上性命,这更令她心中纠结不已,这笔账怕是永远也算不清楚了。
良久,她终于开口:“太子说的没错。只是至今我还是猜不透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了我,而且还厚葬了宋琨成,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
“我这个父亲心思最为细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在这皇宫之中也早已厌倦,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离开,这里终究没有我想要的日子。”
“太子莫要受我影响。”
“姐姐说笑了,没有谁会影响我,对这深宫的厌倦怕是从我记事起便如影随形了。”太子话锋一转,“好了!不说这些,有件事情正好想告诉姐姐。”
梨花有些疑惑。
“前段时间,在姐姐被软禁的时候,我再次造访了泰和寺。”
“哦?为何会去那里?”
“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会画画的僧人。只可惜,却没有见到他本人,他只留下两样东西。”
“他莫非知道你会去找他?”
“是,我想他是知道的,只是却不知为何他不愿与我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太子取出那几张信纸交到梨花手中。
细细读来,梨花心中酸楚,“为何她们都如此命苦……”
“她们?”
“罗绮和碧沉。”
“或许只因她们都遇到了陈厚忠!”太子恨恨的道。
“净空和尚想必便是庄飞静吧。”
“我和姐姐想法一样,我想他一定知道得更多,可惜没有见到他本人。”他又取出一个画轴,“这个,是他留给姐姐的。”
“留给我?”梨花有些诧异。
她展开那画轴,画中仍是泰和塔。
那是春日里的泰和寺,到处鸟语花香,树影婆娑。
塔下一汪碧水,水中倒影,朦朦胧胧。
“这画好生奇怪,”梨花自言自语道。
“何出此言?”
“我分明记得,这寺中并无池水。”
太子仔细端详画作,“姐姐说得没错,还是姐姐看得仔细!”
“只是不知道他画中究竟有何深意。”
“这和尚果真喜欢跟人打哑谜,很多玄机都藏在画中。”
“只不知他为何要将画作交与我?”
“或许是想告诉你什么?”
梨花沉吟道:“泰和,天机。”
“什么?”
“这是宋琨成死前留给我的四个字。或许爹爹真的就被关在这泰和寺中!”
“记得那日你曾经问过净空是否见到有人被关在寺中,他莫不是便是要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嗯!我想一定是的!只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幅画才是!”
“那么你便带上它吧,或许对你寻找到你爹爹会有帮助。”
“那便多谢太子了!此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请多加珍重!”
“姐姐也要保重,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到时候咱们江湖再见!”
梨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有些可爱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翻身下床,迅速跑去开门。
一个俊朗青年站在眼前。
梨花禁不住热泪盈眶。
“哥哥!”
她扑上去呜呜哭起来。
“梨花,你受苦了!”正稷温柔的轻拍她后背,他知道这些日子梨花真是受了不少磨难,这么长时间被困在皇宫之中,想必经历了不少腥风血雨。
片刻,梨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使劲用袖子擦拭脸颊,下意识的向门口张望。
“那个,那个,我没事,蝶舞妹妹,她……”
正稷笑道:“傻丫头,蝶舞并没有随我前来,她……”忽然声音变得低沉,“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
“说来话长,她已经回彩蝶岛了,是我对她不住。”正稷叹息,大概讲了这些日子的经历。
梨花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自己在宫中的时候,云峰派也经历了这么多,想来正稷心中也有不少苦楚吧。
她也将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并将宋琨成临死前说的那四个字告诉了他。
“泰和,天机,这是何意?”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意思就是爹爹正是被囚禁在泰和寺中,而且他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这个……不管是什么意思,唯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尽快找到爹爹!”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这个!”梨花取出画轴递给正稷,并将太子从净空那里得到的那封信的内容,以及画轴的来历也跟细细述说了一番。
“既然净空和尚将这个留给我,想必定然跟爹爹有点关系,因我曾经向他求问过是否看到过寺庙有何异样。”
“既然如此,倒是真要好好看看这幅画了。”正稷仔细端详那副画作。
半晌,他忽然开口,“要我看来,这幅画有两个疑点。”
“说来听听。”梨花兴奋不已。
“其一,我记得那寺中并无池塘,虽是深夜进入,但也从未见过大的水面,何以此画中却有一片大水?”
“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梨花说道。
“其二,这塔上站着一个僧人,但站立的位置比较隐蔽,不像一般画作中的人物。”
“你说的人在哪里?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你看这里。”顺着正稷的手指,梨花看到,在画中泰和塔的最高层的廊柱后果真站着一个僧人,只是他身着灰色僧袍,与廊柱浑然一体,而且是侧身站立,若不仔细端详,竟然几乎难以察觉。
“天哪!你眼力好生厉害!”
“还有一点!你快看!”正稷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他兴奋的指着那幅画说,“这水中倒影和岸上的塔竟然不太对得上!”
“哪里对不上?”
“这水中的倒影分明不是七层,而是八层!”
“啊!”梨花惊叹不已,连忙去数那水中倒影的层数,没错,那模糊的倒影果真比岸上的高塔多出一层,因那倒影画的模糊,所以若不是仔细端详,果真难以被发现,“可是,这究竟想说明什么呢?”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或许他只是想告诉我们,这泰和塔和我们眼中看到的大不一样,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它本来的样子!”
“你说的果真有道理!可是我们还是不能断定爹爹就在那塔中,或者?”梨花仔细看着那副画作,仿佛想从每一个细节中再找出些什么,“你看这僧人,他好像在看着什么?”
“站在塔上,自然会向下看。”
“是的,若你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会看到那树影后面好似有个建筑。”
“在哪里?”
“你看!”梨花指着那画的一角,那里在葱茏的树木后面果真藏着一个灰色的飞檐,“这个飞檐和塔上的僧人都是与周围景物浑然一体,很难辨析的,而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联系。你记得吗?爹爹失踪的时候,正是春天,而这幅画就是画的春天的景象!”
“嗯!说得有道理!或许这画中的蹊跷之处正掩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看来真的要再探泰和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