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曾携带精洗后的铁砂周旋于河寨几家貌不起眼的匠坊，收购价高低无所谓，只为积个善缘，万一自家几个兄弟能讨个糊口的生计呢。
当然也曾为流落街头的铁牛揽过一次吃饱饭的生计。
铁牛跟他瞎师父进京以来，别的没干就将他赶出家门“自谋生计”，名其曰锻炼生存本事。
降服灵剑岂能那般轻松？
苦其心志，劳其体肤都算浮云。
铁牛在码头扛过大包，本来说好的工钱最后经手贪墨到他手里仅能卖几个大饼子吃，克扣太甚，干脆跑到河寨谋食。
河寨的大小码头卖力气也讲究地盘和人脉，人生地不熟的，铁牛初到贵地只能先饿肚子，若不是独眼带着兄弟们路过碰见他差些饿晕，他都想下河逮河鱼吃了。
“铁牛老弟？”
蒙住双眼的独眼轻轻地侧身细听外面动静儿，试探轻呼一句。
“是我，铁牛。嘿嘿，独眼兄弟还好不？”躲在墙外的铁牛谨慎地观察四周，见左近真没人影才低身来到木屋的窗户前。
看守独眼的俩守卫笑嘻嘻地躲在暗处耍酒拳吃喝呢。
“死不了。那帮兄弟咋样了？”
“独眼兄弟且放宽心，你的那帮兄弟好好的，我按你的暗号给它们传了信儿，先藏几天。还悄悄跟了两天，都很听话。不过出手的这些人可不像是五大帮的作风。”
铁牛面憨心细，偶然间下工时瞅见好兄弟独眼被绑没出声惊呼，偷摸着跟踪，随之听独眼的嘱托先安抚好十几个小兄弟再返回商量计策。
待发现不是河寨五大地头蛇势力绑的票后才偷偷放宽了心。
弥勒会的歹人为了防止独眼逃脱，身上挂着粗重铁链不说，脚上还系着一块三十多斤的铁疙瘩。
两天了，吃了没有，连口水也没有，这是弥勒会的惯用伎俩，先把人折腾个肚囊空乏，浑身无力。
“不是五大帮？那就是外来的过江龙了？”蒙住双眼的独眼轻轻舔了舔干巴的嘴唇，咬牙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轻声问道。
“不清楚，只瞅见他们行踪低调，似乎是在避人耳目。不过不怕，独眼哥夜里俺救你出去。”铁牛踩着守卫过来探看的空档，留下一句话便利用视野盲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动作虽生疏却能恰好避开人，一切皆拜腹中剑灵所赐，没错，铁牛的憨厚耿直打动了颇有灵智的剑灵。
。。。
河寨不停死人出事，五大地头蛇高层内心惶惶，上次遇到这种无处干涉的“失控”局势依稀是百年前来着，死了不少人呢。
谁说河寨的五大行当就是河寨的天来着，狗屁，真正的天是卧虎丘的黑冰台。
能做到在河寨不停出手还没多大恶性影响的只有黑冰台。
怪不得五大行首派出人手察觉不对劲儿后不动声色地收拢耳目当睁眼瞎子。
无他，司天监需要尽快举行祀地大祭，更需要不少人血，新鲜的。
再不祭阵稳住暴窜的地肺毒煞，京城周边几大京县就要地煞涌动，轻则庄稼减产，土地污染，重则地龙翻身，山崩地陷。
不论轻重，朝廷都不想遇到。
压力再次给了“整日无事且神秘兮兮”的司天监。
人血是祭祀时最廉价最好用的材料，既能涂鸦阵纹又调配制作血墨书写祷文，可大量收集人血有违人和。
事重且急，司天监急需大量新鲜人血祀地。
老奸巨猾的司天监监正将包袱转手扔给了卧虎丘，反正他们历年来欠的人情大的去了。
京兆府的大牢和黑冰台的黑狱京城两大牢狱，能提供的新鲜人血份量有限。若不是司天监要求的人血有些特殊，卧虎丘那帮狗娘养的敢下令让秘卫们都排队放一碗血。
因魔门借无定河水眼藏宝一事搅乱京城群英会，再起风云，引得不少心生贪婪的江湖群恶因宝物现世厮杀不休，故而浑水摸鱼，黑冰台暗卫们借此乱局收集人血。
只要不是自己杀的就不违人和。
要不说呢，黑冰台高层十分感谢魔门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贼子在平京搅乱风云。
连黑冰台的暗卫密探们都没料到无定河水眼藏宝夺宝之惨烈，仅仅五天就超额“完成”司天监下的急单。
江湖人死再多也无妨，本就是心无国本的不良人，只要不扰百姓即可，动摇不了国之根本。
水眼夺宝其中以一杆铁枪的争夺最为血腥惨烈，称得一句血雨腥风，铁枪的主人在短短几日内屡遭袭杀更换，约莫有数十位江湖好手直接或间接死在此枪争夺中，更不提名不经传的江湖小人物死了多少。
六合枪乃是一柄武林大家用过的成名之名枪，百年前陕甘武林界枪术大家暴雨梨花枪杨震铎手持此枪单挑绿道巨豪王大虫等五十余悍不畏死的凶匪，血战数日，辗转百里山道，霸占山道达十年之久的拦路虎王大虫的亲弟弟王二虎身中数枪毙命，一众凶匪无一喘气皆毙命山道，横行陕州甘州等地的巨匪王大虫被此枪穿心毙杀于山道巨石旁。
精力疲惫的暴雨梨花枪杨震铎穿行山道一一补刀后抽身回到甘州武馆仅仅交代几句话便闭目不动，力竭而亡。枪杀一众凶匪并不是没有代价，暴雨梨花枪杨震铎施燃血秘技令浑身气血爆燃才辗转百里山道杀尽山匪以绝后患的。
能硬挺着纵马急回武馆交代好遗言算是功力精深，毕竟是七十多岁的武道宗师，先天中境六重天，仅仅保持住气血沸腾几日就燃尽本源了。
老发少年狂，不过算是血仇得报，九泉之下的孙子孙媳也能瞑目了。
在暴雨梨花枪杨震铎杨老爷子准备过七十二大寿时，远在银州的孙子带着孙媳携带寿礼经过五朵山山道时被江湖匪号拦路虎王二虎劫道惨杀，仅见过一面的孙媳被凌辱致死。
噩耗传到武馆，杨震铎杨老爷子怒发冲冠，拎枪骑马杀到山道，杀得就是个措手不及。
压根儿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哎，可惜，一代武林豪杰攒下的摊子骤然间土崩离散。
甘州武馆的招牌掉地上了。一应物产被后人徒弟们分得零零碎碎。
遗留的名枪六合枪也被不争气的几位亲徒争来争去，几经辗转落到京城一位贵人手中，那贵人癖好独特，将之藏在京郊的庄园暗室中孤芳自赏。
不料经那弥勒会贼子劫掠，一柄名枪又落到魔门手中，魔门贼子识宝，故意放到水眼里当鱼饵，引来江湖厮杀。
弥勒会乃乌合之众，不识此名枪，但蹲京城的魔门贼子皆是各门的精英，一见六合枪便知道其江湖名气之大，用来作饵再香不过。
仅仅一柄盛名之誉的铁枪就给暗地里收集人血的暗卫密探们贡献了三成的份量，惹得他们都想下场夺枪了。
可惜上面有严令，祀地大阵在即，不得轻沾怨血，违者重罚不饶。
虽不清楚其中关节，但黑冰台上下都十分听从司天监监官的建议，在收集人血时戴着柔软的鱼皮手套。
乌泽剑剑灵发威，谁敢争锋？
铁牛都不知自己这么厉害，一挥手，一道剑气疾出，将一棵大树拦腰斩断。
铁牛有心称量下自己的本事儿，敢躲在河寨边蹲守上岸的江湖人，可惜，当时坏人太多了，宝贝没抢到，还被溅了一身臭血。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