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缺笔?
不缺。
不过既然碰见了,不免多看几眼,文房四宝诸物,哪位书生也不会嫌弃多的。
若是价钱合适的话,挑选几支中意的入手,何乐而不为呢。
这跟温仙子逛饰品胭脂水粉成衣行一样,不管自己缺不缺,看见了总想买,买时兴的,买新奇的,买自己没见过的。
甚至好多买回去没咋用,有的连拆封都没呢就转头送师门交好的姐妹们了。
鉴于张牧之态度表现良好,温仙子决意在地摊上买支笔送他。
为嘛不去坊市店铺。
荷包不鼓的某人不想解释。
“摊主,这支多少钱?”
温仙子才不信摊主满嘴胡咧咧呢,伸手指向所谓的紫兔笔旁边摆的毛笔。
“姑娘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支狼毫笔的不凡来。这狼毫笔啊,制作更不简单,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
摊主开始满嘴忽悠。
“行了行了,是不是我指哪个,哪个就不简单?”
温仙子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形象就都想破口大骂了,真拿姑奶奶当大棒槌戏耍呢?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摊上所摆的物件儿均是小人精心挑选过手的,样样都是好货。小的曾在玉笔轩的工坊里待过几年,虽是卖力气的但这手艺却是师从那里面的大师傅。制笔的手艺不比那些店里卖的差,姑娘相中哪个,小人绝不喊虚价。”
摊主半真半假地吹嘘着自己曾经的过往。
温仙子听见摊主一番吹嘘,忍住没出声打断。
真要是啥工坊大师傅教授的技艺何苦来到街头摆散摊儿?
书生大胆猜测这位满嘴胡诌的摊主估计是在制笔工坊里打过杂工,耳明眼快,偷偷记下了制笔的工艺。瞅这摊上几多“粗制”的毛笔成色,算得上是个无师自通的手巧之人,也就是未曾拜师,没给领进门道儿里,粗制的毛笔卖相不太佳,料子嘛,估计是有门路淘的工坊里不用的残品。
更大胆猜测这几支笔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脱毛。
如何制笔的几处简单工艺你能偷摸记在心里,但如何让笔锋久沾墨而不散不脱毛,如何让笔杆经年不变形弯曲,那可是各家工坊的命根子。
想来也是,哪门行当都有秘不轻传的技艺,看似简单实则繁杂,真要是看看就会的话,那不饿死人啊。
更别提敝帚自珍的观念了。
即使粗制滥造又如何?那是对看不上地摊货的贵人而言。
不过对张小郎君来说,还是能淘一淘的。
想当年,廖爷带着他自制的毛笔比这更粗糙,不一样用的起劲儿。
便宜是真香啊。
只见他蹲身挨个上手,默默从十几支中淘的一支尚可一用的毛笔。
不听摊主胡乱吹嘘。
让开身位,舒瑶上前砍价。
几招下来,温仙子微微抬起下巴,一副骄傲模样,摊主拱手败服。
没有啥紫檀木水牛角,更没有啥精选兔毫,狼毫倒是真的,也是半真。
一两银子一支笔再搭送一截残次笔杆。
掏钱。
收笔。
扭身。
继续逛玩。
不远处一食摊飘来浓浓香辣气味儿。
“走,咱再去尝尝那鱼豆腐。”
温仙子付钱时捏了捏荷包里的银子,再看看不远处的食摊儿,闻香生津。
且去犒劳犒劳自己。
“早上不是刚吃过麻辣鱼豆腐嘛。”
麻子内心蛐蛐,吃的时候你喊太辣,就吃这一回,现在还来。
“走嘛,还想吃。”
温仙子轻轻拽了拽书生的衣袖。
书生哪里经得住温仙子这般娇声娇气的撒娇。
哪能多说啥?
走。
鱼豆腐食摊前。
“嘶嘶,好辣,好辣。老伯再加点辣子油。”
温仙子不顾仙子形象,捂嘴不停哈气时还要再加辣。
用麻椒辣椒等辛辣之物熬制的鱼汤成色红艳艳的,加几大块鱼豆腐炖煮半个时辰,捞出鱼豆腐再用拌好的醋汁青椒丝一浇,那重重味道,不停地冲击味蕾,挤眉弄眼者有之,张嘴哈气直呼过瘾者有之。
摊子前一梳着双髻的妙龄少女也是同温仙子一样,直呼太辣又让摊主加辣子油。
张小郎君瞅着温舒瑶大吃一口麻辣鱼豆腐后又捂嘴直哈气就想笑,人菜瘾还大,一阵哈气后又大口大口地吃红辣的鱼豆腐。
他吃了几口添加辣子油的鱼豆腐总觉得肠胃在噌噌地冒火,抗不住。
再次领教到当年李胖墩搞的天海客名菜麻辣火锅的威力了。
茶馆,二楼,临窗,安坐。
再次大快朵颐一回麻辣鱼豆腐后,温仙子吃撑了,捂嘴打了个饱嗝,口渴至极。
来到茶馆顿顿地饮完一碗清茶才罢休。
张牧之看着她这般吃辣生怕弄得肠胃不适来。
修为在身咋啦?
肚子不舒服照样拉肚子。
“这麻辣鱼豆腐味道真不错,我们哪里为嘛没有这种吃法?”
一碗清冽淡茶足以消减嘴中麻辣余味。温仙子对这种街头小吃赞不绝口。
“价贵,百姓们吃不起。”
“啊?吃不起?这才几文钱啊。”
“是啊,几文钱。我的温姐姐啊,麻椒辣椒在这里是稀松平常的佐料,甚至好多海岛上尽长这种香辣辛料,品类繁多,货值低廉,连百姓都能吃得起。我们那里虽有辣蓼茱萸等辣料调味但终究不及辣椒的辣味正,即使移植过去的辣椒味道比之逊色些。楚商呢,他们贩卖的辣椒要是廉价到百姓皆能食的话,何至于兰阳郡主的婚使团来这么多人。”
张小郎君从豆腐汤里的一根小辣椒上升到了民计民生。
“哦?你是说。”
温仙子看张牧之的眼神忽地迷恋又多情,眼睛不带转的,就是喜欢青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呸呸,一本正经的说话,样子真好看。
身为江湖儿女的温仙子一向对朝廷官府“另眼相待”,没想到兰阳郡主远嫁楚国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绕绕,桩桩小事都能涉及万千民计,青郎还厉害呀。
“不光涉及民生的吃的,还有穿的用的,甚至金银铜铁等矿藏。百壑山新归疆域,那里埋在地下的矿藏急需要开采冶炼,一句话,我们很需要楚国的帮忙。”
张牧之可不是死读书的酸臭书生,而是能提出“振兴陇西,以胡制胡”大策的国之英才。
婚使团蔡大使虽无明言机要,但一些口风还是能给张副使漏几嘴的,届时与郢都诸多权贵“讨价还价”到僵着时免不得让张副使等这般年轻才子出马缓和,不是外人呐。
可能张小郎君不知朝中几位大佬的底线,反正蔡大使是捂着耳朵听的。
事若必要时可以容许楚国权贵“逼婚”。
高文彦等人皆未婚娶,连后补的出身名门的冒牌才子使团同样,皆是未婚男子。
此举背后足见朝廷之“深谋远虑”。
不过还是张小郎君技高一筹,温舒瑶自个儿跑来伴游楚国,无形中给张小郎君阻挡了暗中一枪。
正在书生轻声给温仙子讲这民计民生大事时仁芝堂柳郎中家的老仆打茶馆街口路过。
“看什么呢?”
温仙子正听得入神儿,这可是啥江湖异士的传闻好听多了,却见书生斜首往窗外街道下望。
“没看什么。”
收回眼神的张小郎君心里嘀咕方才那柳家老仆貌似在街头跟踪谁。
呵呵,这头老狗妖不是胆子不大嘛。
赵三枪伺机刀劈俩凶徒时把这老狗吓得差些尿裤子。
化形大妖又如何?
常年混迹人世,不知何等运气得来的化形机缘,甘愿在一郎中家里劳心劳力作仆,会有荒野山林中与天斗与敌争锋厮杀的凶悍妖物厉害?
张牧之心想这柳家老仆估计是自己遇见的最弱的化形大妖,额,称不上一句大字,化形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