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无星无月。
陆成晚跟杨绵绵谁都没有着急下去，就在高墙上坐着。
如果之前还不确定她听到了吵架的声音才找到自己的，那么此时此刻杨绵绵没有半点的疑虑。
她转头问道：“你们富人都这么有善心的吗？”
“什么富人？”
陆成晚晃着两条腿，有些不解。
杨绵绵攥着手，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就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啊，是不是看到很穷、不好过的人就容易发善心。”
“可能你们眼里几万块钱等于几百，哦不对，几块钱那么简单吧。所以才无所谓，对谁都好。”
也许自卑的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试探。
她想直接问，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管她的死活。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陆成晚沉吟了一声：“我才没有对谁都好。”
“古书上说过，投桃报李。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
杨绵绵愣了愣。
“你要非得感谢的话，就谢谢你自己吧。”陆成晚干脆利落地跳到地面上，听到杨绵绵低低呼了一声，看她站得四平八稳才松了口气：“这么高跳下去崴脚怎么办？”
“你看。”
陆成晚说道：“善良的人，就应该有回报才对，有因就有果，这是你应得的。”
她伸过去手，仰着下巴：“把手给我，我带你下来。”
杨绵绵因为她这句话沉默了很久，有些鼻酸。
她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我要自己下来。”
陆成晚想了想，满足了她这个愿望，站在旁边，看她一脸为难，摸摸索索总是不敢往下跳。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真不用！我肯定能下去！”
“那你小心别崴脚。”
杨绵绵深吸了口气，扒着墙壁刚准备往下溜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声：“喂！墙头上那是干嘛的！”
她回头看见穿着警服的人一惊，直接从墙上滑了下来，手掌心里鲜血淋漓。
可来不及多想，她拽着陆成晚就开始跑。
“我们在做什么？”
陆成晚被她扯得跌跌撞撞，听到杨绵绵气喘吁吁说道：“后面有警察啊！”
她回了回头，有些迷惑：“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为什么要害怕警察……”
杨绵绵的步伐瞬间就慢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点头：“对哦，我们是良民。”
两个女孩儿在马路上相视一笑，笑声逐渐不受控制，越来越大，忍不住弯了腰。
“谢谢你，陆成晚。”
女人迎着灯光，那张被化妆品遮盖的脸上是难得可贵的真诚。
……
傅渊春听陆成晚说着最近的事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们晚晚是小天使。”
“小天使？”
“是行走世间给人送温暖的神明。”傅渊春看她扒拉着那份甜品快到了尾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份？”
陆成晚摇着头：“我吃饱了。”
烛光餐厅里，优雅的钢琴曲让气氛有些缠绵。
陆成晚用帕子擦着嘴，她敛着眉，那唇瓣被软绵的布料掠过时变得红艳、饱满。
傅渊春喉结滚动，他移开眼说道：“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父亲。”
陆成晚手一顿，听他又说：“至于订婚的事情，我想再跟你商量一下细节。”
他从来都是贪婪的人。
在听她跟杨绵绵是如何增进友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束光得属于自己，不然他不安心。
真正接触过陆成晚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她的真诚、炽热的单纯所打动。
恶龙都知道要把发光的东西围在城堡里，怕别人来抢。
他傅渊春也一样恶劣。
“我不太想。”
陆成晚的话让傅渊春抬眸看过来，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她可以把傅渊春跟傅宴区分开。
但那次跟傅瑾见面后，她就偶尔恍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那真的不是自己的父亲吗？
之前她还能问心无愧地看着那张脸，现在却不能了。
她要抛下陆家，她还有辱门风跟傅渊春私定终生。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不堪。
在父亲面前她从来都是骄傲、矜贵的，是名副其实的高门千金，而她现在宛如丧家犬、落水狗，她的自尊不允许她用这副姿态去凝视那张脸。
哪怕，她的父亲早已去世了。
傅渊春的手指才刚摸到准备好的钻戒礼盒，他对视着那双眼睛，缓缓点头：“也是，不着急你还小。”
陆成晚动了动唇，最后也没解释，安抚道：“再等等我，很快就好。”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要争取女孩子意见的。”傅渊春扯过旁边的菜单：“再吃点？看你只吃了甜品。”
“傅渊春，我……”
陆成晚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刚要开口就听到远处有人喊道：“哎呀，这不是陆小姐吗？”
她话一顿，眯着眼看过去。
“唐先生。”
开股东大会的时候，陆成晚记得他。
四十多岁，一看就长期浸淫在酒色里面，脚步虚浮。
唐成看向傅渊春，连忙拱了拱手：“傅总也在，抱歉抱歉，打扰两位好事了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话锋一转，有些着急似的说道：“陆小姐，如今找您可比登天都难。”
她搬出了傅渊春家，又为了不把阿南扯进去搬出了乌南家，可不就是想让人找不到吗。
“忙于学业，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成招呼着服务员过来在这儿添把椅子，打发了陪同的女伴，笑得一脸讨好。
“这打扰两位进餐实在对不住，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傅总您不会介意吧？”
傅渊春皮笑肉不笑，眼神像刀，咬着牙说道。
“当然，两位慢慢聊。我去一趟洗手间。”
陆成晚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手里摆弄着留在碗底地最后一口甜品：“直说吧，别浪费时间。”
唐成惊疑地咽了口唾沫。
这陆成晚怎么跟之前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她回过头，微微蹙眉。
唐成连忙脸上带笑说道：“就是陆氏企业的事情，我听说您当初转让股权设定了试行期？说是不合格就立马收回合同，有这件事情吧？”
陆成晚颔首：“好像是吧。”
“您贵人多忘事，您肯定说了！”
唐成打着哈哈，感觉到陆成晚似乎并不在意陆氏集团的死活，有些慌。
“陆小姐，今天咱们相遇是意外，但我们公司那群股东上上下下可找了您好久。就自从您转位后，唉，我们这些没个实权的股东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陆成晚撑着下巴，半阖着眼：“哦？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