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既已结束,妮儿便劝弟弟好生休整。
牛力这近十年来寒窗苦读,从未真正放松过,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然而,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有个人比牛力本人还要焦灼,那便是厉王爷。
他日日悬心,生怕牛力万一失利会影响妮儿的心情,连带着将期盼已久的婚事也推迟。
这念头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过短短数日,整个人竟清减了一圈。
这些时日,妮儿一得空便陪着弟弟们游玩说笑。
她格外珍惜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却不知不觉间冷落了那位正在为婚事和成绩双重煎熬的王爷。
这日再见时,妮儿被他瘦削的脸颊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她急忙上前,关切地握住他的手腕,“哪里不舒服?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说着便要为他诊脉。
厉王爷心中有苦说不出。
这分明是心病,什么灵丹妙药都治不好,唯有牛力金榜题名才能根治。
他轻轻抽回手,强笑道:“无妨,我没生病。”
“还嘴硬!”
妮儿蹙眉嗔怪,“都瘦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好……”
“真的没事。”
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就是近日事务繁杂,歇几日便好。”
听他说话中气尚足,妮儿这才稍安。
她深知他的性子,若真抱恙绝不会硬撑。
“是不是筹备婚礼太辛苦了?那些琐事交给下人去办便是,何须事事亲力亲为?”
“那怎么行?”
厉王爷正色道:“我当着陛下的面立誓要亲自操办,若假手他人,岂不是欺君之罪?”
“我去同陛下说!”
妮儿说着便要起身,“你征战方归,还没好好休息就又忙里忙外,若是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这话如暖流涌过心田,王爷方才的愁绪也散了大半:“哈哈,我媳妇儿最知道心疼人了。”
妮儿脸颊微红,嗔怪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傻子。”
他犹豫片刻,终是低声坦白:“其实……我不是为婚礼的事烦心。”
妮儿疑惑地望向他,静待下文。
“我是担心小舅子的成绩。”
他叹了口气,“万一……”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妮儿不由失笑,“你放心,以我的经验看,他这次考得定然不差。”
“不过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也未必能安心,那就再耐心等几日吧。”
厉王爷见她神情轻松,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下几分。
他忽然俯身凑近,像只讨赏的大狗般眼巴巴地望着她:“那……你总该给我些安慰吧?”
妮儿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若他真有尾巴,此刻定已摇成了旋儿。
她心下一软,轻声道:“那你把眼睛闭上。”
厉王爷立即顺从地合上双眼,连睫毛都因期待而微微颤动。
他感受着那份独有的馨香渐渐靠近,正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甜蜜。
“等成亲后再说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急忙睁眼,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抹水蓝色的衣角翩然消失。
怔了片刻,厉王爷摇头轻笑,眼底却漾开无限的温柔。
“好。”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门柔声应道,“那我就再等等。”
终于熬到春闱放榜这日,厉王爷从昨天起就心神不宁,晚饭几乎没动筷子。
虽已派了下人前去看榜,可他在府中实在坐立难安,索性换了常服亲自前往。
到张榜处,天色尚早,街巷空寂,只有晨风拂过青石路面。
随着日头渐升,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人声渐如鼎沸。
正当喧嚣达到顶点时,几位官差护着大红皇榜阔步而来:“放榜,闲杂人等退后!”
榜单贴上的刹那,人群如潮水般涌上。
厉王爷本是来得最早的,却因身份所限不便与人拥挤,只得在外围焦灼踱步,心中如百爪抓挠。
幸而得力的侍卫早已机灵地占住前排位置,高声招呼:“王爷,这边!”
厉王爷这才得以挤到榜前。
他的目光急急从榜尾开始搜寻。
“不是……这个也不是……”
一个个名字看过去,始终不见“牛力”二字。
就在绝望之际,他的目光猛地定在榜首。
“牛力”两个大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状……元?”
厉王爷一时怔在原地,眼神发直,连身体都僵住了。
他挤出人群,口中反复喃喃:“竟是状元……”
待回过神来,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他边走边笑,抚掌连声:“好!太好了!竟是状元!”
这时妮儿一家方才姗姗而来。
他们特意算准时辰,不愿早早来此苦等。
牛力眼尖,远远就瞧见王爷站在街心对着空气傻笑,忙轻扯姐姐衣袖:“阿姐,你看姐夫……”
妮儿急忙上前将王爷往马车旁拉:“您可是王爷,当街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
厉王爷朗声大笑,眼底满是骄傲,“我小舅子这般出息,可是新科状元!”
妮儿原本只盼弟弟能榜上有名便是万幸,万万没料到竟是魁首。
倒是一旁的牛力依旧神色从容,仿佛早有所料。
“爹,娘,我们去榜前看看吧。”
老三和燕子听得王爷这话,又惊又喜,忙跟着牛力挤进人群。
当看清榜首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燕子激动得声音发颤:“牛力!是状元!我儿是状元啊!”
老三反复确认后,眼眶瞬间红了。
他用粗糙的手掌抹着泪,哽咽道:“真是状元……这些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
灿烂的阳光下,大红的皇榜映着一家人喜悦的泪光。
十年寒窗,终得圆满。
厉王爷这头刚把为牛力悬着的心放下,还没到晌午,新的忧虑又涌上心头。
不过半日功夫,新科状元年仅十二的消息已传遍京城。
郡主府外车马络绎不绝,说媒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
有要给郡主说亲的,还有不少是冲着牛力而来。
“十二岁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啊!”
“若是能尚郡主,岂不是以后高枕无忧?”
这些议论传到厉王爷耳中,他顿时坐立难安。
思及此,他再按捺不住,当即整装进宫。
这次说什么也要请陛下即刻下诏,将他和妮儿的婚事昭告天下。
养心殿内,皇帝看着王爷挑眉笑道:“怎么,朕的新科状元还没游街,你这做姐夫的倒先坐不住了?”
厉王爷郑重行礼:“臣请陛下昭告天下臣与郡主的婚事。”
“臣......”
厉王爷耳根微红,“实在是夜长梦多。”
皇帝看着他难得外露的急切,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案头那叠为安宁郡主说亲的奏折,此刻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