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空，浩浩荡荡的鹅毛大雪。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女孩，她裹着臃肿的白色羽绒服，及肩黑发披散在胸前。
就算脸上的五官已经模糊成一团，也能看见嘴角的笑意灿烂。
接到郑荣电话的时候，林臻臻刚刚到酒店。
房间和机票都由郑荣一手安排，七星级的酒店，坐落在东市寸土寸金的地段。
“宫尧外公家离你住的地方不远，从阳台望出去，九点钟方向，那座红楼旁边的山上。”
林臻臻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引的方向移动，果然看到一片隐藏在璀璨繁华城市街景中的静谧山丘。
“宫尧从小在东市长大，算得上是本地土着了，对这一片的吃的玩的都很熟悉。”
“只是他在东市待不了几天，他大概初三、初四就要返回津市。要约他的话，你得要抓紧时间。”
林臻臻站在高处，俯望窗外的万家灯火。
她没有说话，郑荣也不出声催促。
落地窗将外界的动静完全隔绝，林臻臻甚至能听到中央空调运转发出的细微声响。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能把他约出来？”
那边突然轻笑一声。
“没关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没有要求你们两个一定有什么进展。”
“就当是交个朋友，反正你们两个是校友，而且看样子，还挺合得来的。”
“你在监视我。”林臻臻用的是肯定句，而非是疑问句。
她知道这些年郑家一直都派人盯着自己。
只是没想到郑荣会将这件事摆上台面，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
“要说是监视就有点难听了，应该是关心才对。”郑荣慢悠悠地说着，“毕竟你年纪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父亲平日工作忙碌，所以特意嘱咐，让我这个做兄长的照顾好你。”
林臻臻垂下眼眸，捏住手机的手指收紧：“原来是这样。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呢，哥、哥。”
“嗯，乖。”郑荣弹了弹指尖快要燃尽的香烟，像是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
“小瑧，你要永远记住，我们是你的亲人，也只有我们，才是真正全心全意为你好的。”
亲人。
亲人。
亲人。
林臻臻咬紧后槽牙，中指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一个血红的印。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都不是，我的亲人只有一个。
林臻臻突然睁大了眼，凝望着夜空，低喃出声。
“妈妈。”
郑荣的嘴角满足地上扬，他挑了挑眉，将烟狠狠碾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怎么，又想起阿姨了？”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轻松：“距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走出来？”
“意外？”林臻臻的眼中渗出惊心动魄的血红。
“那么你早点休息，晚安了，妹妹。”
郑荣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率先挂断了电话。
林臻臻举着手机，呆呆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妈妈，对不起。”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砸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无声无息，最终消失不见。
良久之后，林臻臻擦了擦脸，重新拿起手机，打开了和宫尧的对话框。
对方在十分钟之前拍了拍自己，问她是不是来了东市。
林臻臻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打字：[嗯呢，刚下飞机。好冷呀，呼~]
[哈哈，太巧了吧，我也是今晚才到东市，一出飞机就给我冻傻了。]
[对呀，我本来是想趁着春节假期过来玩雪，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冷，打扰了。]
林臻臻点开右侧表情栏，附上一个吐舌头的顽皮小黄人。
她继续道：[原来你是东市人吗？]
宫尧：[我妈妈是东市人，我在这里长大，也算半个东市人吧。]
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林臻臻的心脏又泛上了密密麻麻的疼意。
她垂着眼眸，冷色屏幕亮光闪烁，仿佛给她的脸上镀了一层薄冰。
[这样啊，那你肯定对这周围很熟悉。有什么推荐一个人玩的地点吗？]
这次那边等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你是一个人来的？]
[嗯，一个人，所以有些为难，好像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林臻臻打出这行字后就放下了手机，静静看着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闪烁。
片刻后，白色信息条终于跳了出来。
[如果你想玩雪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山上的滑雪场，那里我去过，人比较少。]
林臻臻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是过节，跟我去滑雪，不会耽误你和家里人团聚吗？]
宫尧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他的声音轻快，像是冬夜山涧破冰的溪流，清冽、动人心弦。
“这个你放心，不会影响的。滑雪场就在我家附近，如果你不害羞，我们全家都能陪你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