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九月十四日,卯时。
已经进入秋天了,深秋季节,清晨有着深深的凉意。
鼓楼周围,属于禁区,寻常人等,是不准进入的,若是被中都留守司军士发现了,可以就地斩杀的,这样让江宁营的将士,埋伏的任务,简单了很多。
凤阳的拽,距离鼓楼和皇城、皇陵,有着一定的距离,加之百姓对皇城和皇陵是很畏惧的,所以说,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苏天成和孙传庭站在一起,他们的周围,五百亲兵时刻警惕,时间还早,天色尚未大亮。
按照斥候的侦查,流寇中军将在辰时到达,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所有将士,都埋伏好了,等候命令。
“孙大人,江宁营一定能够取得完胜,我在前面等候你的好消息。”
“苏大人,一定要保重,你是江宁营的支柱,万万不能够有任何的差池啊。”
说完这句话,孙传庭对着旁边的孙元坤开口了。
“孙千户,苏大人的安危就托付你了,哪怕亲兵营无人幸免,也要保证大人毫发无伤,苏大人是江宁营的支柱,绝对不能够出问题。”
孙元坤抱拳行礼,没有说话,但坚毅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凤阳中都留守朱国相,此刻尚未起身。
中都留守,主要负责中都凤阳的安全,几百年时间过去了,中都凤阳,一直都是朝廷特别关注的地方,没有遭遇到任何的事情,这些年来,虽然说流寇猖獗,但中都凤阳,依旧稳如磐石,在众人看来,这里是龙兴之地。诸多先皇保佑的地方,岂是他人敢于染指的。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说,锦衣卫和东厂内卫禀报流寇侵袭的消息,朱国相根本就不相信。这可真的是笑话了。凤阳是什么地方,区区流寇,岂敢到这里来闹事。这些锦衣卫和东厂内卫,估计是没有事情做了。妖言惑众,或者想得到银子。
朱国相对锦衣卫和东厂的印象都不好,那些家伙,时时刻刻想着打小报告,唯恐天下不乱。他们说出来的任何话语,都不值得相信。
几天时间过去了,一切太平,朱国相觉得,自己的判断完全准确。
中都留守司,本应该有一万五千军士,目前还剩下不足九千人,就是这九千人,也有接近三千的老弱病残。当然了,朝廷的军饷,还是按照一万五千军士的标准拨付的,这里面的空饷,自然落入了朱国相等负责人的腰包里面去了。
不要说空饷。就是应该发下去的军饷,也有克扣,特别是那些老弱病残,能够拿到一半的军饷。就很不错了,这些人。也无法离开军营了,没有谋生的手段,年纪大、身体差,有着微薄的军饷,勉强维持,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朱国相也乐于留下这些人。
毕竟锦衣卫和东厂时时刻刻盯着,真的要说遣散了这些人,做的过分了,被他们参奏一本,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朱国相尚在做美梦,外面响起了急促的声音。
“大人,不好了,有敌情。。。”
迷迷糊糊中间,朱国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有些不耐烦,这做梦都没有好事情,难道这一段时间,真的会遇见什么大事情吗。
禀报的军官,直接进入屋里,脸色惨白。
“大、大人,流寇进攻中都,已经到了鼓楼,军士正在抵抗。。。”
朱国相这下真的醒了,他也不可能继续睡觉了,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来,一直到了头顶,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人。。。”
军官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是提醒朱国相,该要指挥众人作战了。
朱国彻底的清醒了。
“快,组织军士,剿灭流寇,妈的,流寇什么时候到中都的,他们胆大妄为,居然敢进攻中都,他们有多少人?”
“属下听军士禀报,流寇人数众多,估计超过十万人了。。。”
“扑通”
朱国相坐在了床上,脸色由红转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了。
“你、你胆敢谎报军情,哪里来那么多的流寇,他们一直在陕西、山西一带,难道说他们是飞过来的吗,本官、本官斩了你。。。”
“大人,属下也是听下面的军士禀报的。。。”
朱国相抛下军官不顾,三两下穿好衣服,小跑着出去了。
若是中都凤阳失陷了,他全家都不要想着活命了。
前方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了。
朱国相上马朝着前面冲去,可惜他的身体,过于的肥胖了,速度提不起来,身边的亲兵,忙不迭的跟上了。
鼓楼一带,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了。
进攻的流寇,脸上带着亢奋的神情,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中都留守司的官军,拼命的抵抗,他们清楚,中都失陷,他们也不要想着活命了,包括老弱病残军士,都挥舞钢刀长矛,上阵拼命了。
可惜他们遇见的流寇,乃是精锐部队,而且士气高涨,可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领头的是五千流寇的骑兵,他们头上缠着红巾,挥舞着钢刀,毫不留情的向仓促应战的明军军士砍去,刀刀见血。
跟上来的步卒,下手更不留情,几个人围着一个明军,挥舞着钢刀,奋力砍去,有的明军军士,几乎被剁成肉酱了。
流寇的疯狂,这一刻,全部显现出来了。
也难怪他们这样的疯狂,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能够进攻中都凤阳,而且成功近在咫只,这里是龙兴之地,若是拿下来了,沾染了龙气,今后一定能够坐江山的。
看见眼前的一幕,朱国相头脑一片空白,身边的军官,指挥所有留守司的军士,冲上去抵抗,但效果甚微,眼前的景象表明,流寇彻底剿灭留守司军士,不过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是不用怀疑的,身后的皇城、皇陵、龙兴寺等等,都将要遭遇灭顶之灾,至于驻守中都凤阳的官吏,更不用说了,都不要想着活命。
朱国相开始下意识的拼命喊叫,要求军士拼命抵抗,将所有流寇都歼灭。
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鼓楼前方的空地上,三万多人在这里厮杀,几乎成为了人间地狱。
渐渐的,留守司的军士,无法抵抗了,有些军士,已经放下了钢刀,跪在地上投降了,流寇的人太多了,而且是骑兵冲锋,留守司的一千多骑兵,早就全军覆没了。
这个时候,朱国相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战马需要大量的消耗,为了中饱私囊,朱国相根本就没有关注过骑兵和战马,拉出来的战马,和骡子差不多了,瘦骨嶙峋,跑都跑不动,更不要说杀敌了。
流寇的疯狂,依旧在持续,有些流寇,钢刀挥向已经放下武器的军士。
空气中迷茫着浓厚的血腥味。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中都留守司的军士,已经全面崩溃了。
凤阳城也被惊动了。
作为中都和龙兴之地,这里没有城墙,四通八达,城里的士绅富户,已经知道流寇杀进来了,不少的人家,匆忙之下,席卷细软,开始逃命了,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也不知道四周是不是被流寇全部包围了,这样的情况下,携带金银珠宝出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一时间,县城里面到处都是乱窜的人,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往常嚣张的衙役,此刻不见了踪迹,估计已经躲得远远的,流氓地痞无赖也不见了,整个的凤阳城,已经处于无序惊慌的状态了。
终于有人朝着鼓楼的方向而去了,可惜这些人,很快回来了,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神情,已经告诉众人,官军指望不上了。
这一下,凤阳城的秩序,彻底的乱了,住在这里的百姓,平日里听说到的,都是流寇如何的残暴,甚至是吃人挖心的,要是流寇抓住他们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官军总是还能够抵挡一阵子的,这样的时候,能跑多远跑多远,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被亲兵围着的朱国相,终于引起了流寇的注意。
很快,流寇的两队骑兵,朝着朱国相冲过来了,明军已经崩溃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就是抓住明军军官和官吏了。
朱国相身边的亲兵,有两百多人,这些人,还是有着不错的战斗力的。
他们和冲上来的流寇接火了。
这一场的厮杀,才是真正的厮杀,亲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很是不错,不断有流寇被砍落马下,当然,也有亲兵坠马身亡的。
可惜两百亲兵,人数太少了,围过来的流寇越来越多。
“大人,您赶快走吧,这里我来守着。”
看着身边的军官,朱国相脸上没有神情。
他摇了摇头。
“突围,突围往哪里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这里是中都,是龙兴之地,我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要是中都失陷了,我也不要想着活命了。”
说完这句话,朱国相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嘴里大声喊着杀敌,举起钢刀,跃马朝着流寇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