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母岭上,赵斌趁着高宠去寻问吴家兄弟之际,当即就领着陈抟、鲍方随便寻了一处军帐休息,一直到次日天明,各路人马齐聚缔母岭下,各军大旗迎风招展之际,赵斌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领着三千道兵来到军前。
高宠一见自家贤爷全身披挂利落,手中倒提画杆宝戟,胯下墨玉嘶虎兽蹄刨嘶嚎,一看就是要冲锋陷阵的打算,吓得高宠急忙上前劝阻,甚至杨乾等人也围拢上前,一时间缔母岭下战局倒是略缓。
反观岳飞这座鹏鸟大营内,却已如一座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虽说战鼓尚未擂响,号炮尚没有点响,但那铁甲摩擦的“嚓嚓”声、战马不安的喷鼻声、兵刃无意磕碰的“叮当”声,汇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暗流,在死寂的原野上涌动。
如今各军人马安排已定,岳飞身披九鹏寒铁铠,端坐皎雪骢上,立于营前的高坡之上,沥泉枪斜指身前三座巨城,离着大营最近的便是信州城,信州城的西北方便是韩州城,东北方是利涉城,只是韩州与信州之间距离略近,利涉与信州距离颇远,三城呈品字形而立。
这三地城高池深自不必说,此时目力所及之处,隐约能见三城角楼之上,赫然架设着数十具需十人绞盘方能上弦的“三弓床弩”,那粗如儿臂、寒光慑人的巨矢,射界彼此咬合重叠,无论攻哪一城,皆在其余两城巨弩的死亡笼罩之下!
而在三城中央之地,那旷野荒郊之上,却立有一个吊斗,吊斗上高悬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大纛,大纛之上秀斗大的阿典二字,此时迎着风在那里猎猎狂舞。
吊斗之上,大旗之后,安然站立一将,正是那阿典古剌,因为阿典古剌坐镇其中,如蛛踞网心,三城呼应,气焰滔天,因此这吊斗自然要高过三城城楼一头,如此一来阿典古剌和岳飞自然轻而易举的四目相对。
望着阿典古剌,岳飞沉声缓缓说道:“擂鼓!”
这一道军令端的是声如寒铁相击,骤然炸响!
“咚!咚!咚!咚!咚!咚——!”
催魂夺魄的牛皮战鼓,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狂暴!
刹那间,大地在无数铁蹄和脚步的践踏下呻吟、颤抖!
伴着鼓声大营之内,有两军人马分左右出营,东一路人马为首之人正是那黑虎转世的牛皋!但见今日牛皋浑身披挂镔铁重甲,恍若一尊移动的铁塔,手中那对镔铁锏舞动生风,左右转动之下好似两个冰盘一般,此时迎着日光双锏上绽出嗜血的冷芒。
众军昨夜一夜安睡,今晨又是饱餐战饭,因此随着鼓声一响,大军往外一冲,只顷刻间便来到信州城左近,但见牛皋将手中铁锏一挥,“竖盾墙!起云梯!鹅车、木驴,给老子顶上去!”
牛皋的咆哮声一时间竟然压过了大营内的战鼓声,随即便见这位仗着一身重甲护身,两支宝锏生风,竟全然不管城头上的金人羽箭,只三五步就冲到信州城护城河岸边。立在那里双锏左右拨打雕翎,等待后面的大军上前。
这金人开弓,牛皋军中自然少不得要反击一二,但见那鹅车形如其名,乃是顶部覆盖有生牛皮的巨型移动箭塔,形貌与天鹅脖颈相似,其内置多层平台,士兵藏身其中向城头射箭压制守军,与此同时,鹅车两侧有无数刀盾兵架着云梯缓步靠近城墙。
数十架裹着生牛皮的巨大“鹅车”和那一架架“尖头木驴”,在无数精壮步卒的推动下,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碾过原野,直扑城根,顷刻间便来到护城河边,停在牛皋身侧,随着鹅城上的一支支羽箭袭向城头,金人的攻势当即就被压下去三分。
牛皋见此,当即高声喝道:“填壕,架桥!”
一声军令下,后方无数步卒快步上前,有得肩扛麻包,有得三五人架起一座云梯,随即也不用牛皋多言,赶到河岸边这麻包就往河里扔,云梯就往河上架,只一个冲锋,一营步卒轮换上前一次,就在这信州城下的护城河上开出三条通途来,当即就有一架架尖头木驴被推过护城河,奔着信州城墙根下就去。
而今日这信州城上的守将,正是阿典部的勃鲁,此人身高九尺,使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性情凶暴如烈火,但对于各样攻守器械却是烂熟于心,眼看那尖头木驴抵近自己城头,这位急忙摆手挥旗道:“南蛮找死!床弩!给老子射碎那些木头壳子!”
阿典勃鲁一声怒喝,须发戟张,声如夜枭一般。
“嘎吱吱——嘣!”
令人牙酸的机括巨响从信州城两侧的角楼上同时爆发!粗长的弩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厉啸,狠狠扎入城下的尖头木驴,那木驴虽然能抵御羽箭,甚至滚木礌石也能抵挡一二,但是对上精心打造的羽箭,就立有不殆了。
“噗嗤!咔嚓!”一架冲在最前的“尖头木驴”被三支巨弩同时命中!一支穿透顶盖,将里面推车的三名士卒如同糖葫芦般钉死在车底!一支撞碎侧板,带出漫天木屑和碎肉!最后一支最是凶狠,竟将那粗大坚韧的硬木主梁生生射断!整个木驴如同被抽了脊梁的巨兽,轰然垮塌解体,里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沉重的结构压成肉泥!腥热的血气瞬间弥漫开来!
牛皋见此一幕,眼珠子都红了,“稳住!给老子冲!鹅车上的兄弟们,羽箭不停,杀啊!”
说完,牛皋一步跃上身前的云梯,三两步就跃过护城河,立在城下扭头向背后高声呼喊起来,“诸军,神臂弓助我!压住城头!”
随着牛皋这声喊,那边刚出大营的二路人马立时在后方列开阵势,数千张威力惊人的神臂弓同时仰射!箭矢如飞蝗蔽日,带着死亡尖啸,狠狠钉在城堞之上,打得碎石乱溅,暂时压得城头金兵不敢冒头,而牛皋也借此机会,立起数架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