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红波书记，你给我说实话，咱们纪委这边，有没有小金库？”
张红波有些奇怪地说道：“机关综合保障中心那边，有个财务室。”
好吧，卫江南知道，自己的“经验主义”又犯了。
各单位取消“小金库”，那得是多少年之后的事儿了。也就是说，在目前这个时间段，单位有小金库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都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自己经受过后世从严治党的洗礼，把小金库这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也难怪张红波“莫名其妙”了。
不要说他们这么大一个纪委，下边区县的一些科级单位，甚至不入流的小单位，整个单位加起来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那种，都有小金库。
要不然，很多账根本没办法走。
就说你江南书记吧，有朋友从北都或者静江青山过来，您招待人家吃顿饭，喝几瓶酒，难道还要你自掏腰包啊？
就算是你卫江南不差钱，掏得起，可其他人不是你这样的狗大户，一顿饭几千上万甚至好几万块钱，谁能私人掏得起？
单位确实有招待费，但这个摆在明面上的招待费，每年定额就那么多。不在其他方面想办法找补，每年那个窟窿大得吓死人。
这么说吧，一个乡镇党委书记每年个人花费的招待费，都得小几十万。
卫江南这样的正厅级实权实职一把手，他得多少招待费？
“红波书记，咱们就从招待费这一块开始着手整顿机关风气吧。”
卫江南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
张红波懵了。
“这个，书记，这马上就年底了呀……”
年底正是各种饭局酒局最集中的时候，各单位之间相互宴请，乃是“常态”。总不能咱们纪委光吃人家的，完全不回请吧？
那像什么话？
卫江南淡淡说道：“纪委，不需要请人吃饭。”
“上级纪委下来检查工作，我们按正常流程接待，这个招待费够用。除此之外，我们不用请人吃饭。”
“倘若是给私人办事，那就自掏腰包。”
“如果我们纪委都一天到晚沉迷于这种人情往来，那我们的工作，永远都只能是基本合格，永远谈不上良好，更加不可能够得上优秀。”
“红波同志，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要先统一思想。”
张红波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卫江南这番话，可以明白无误地当成“通牒”——我卫江南当这个纪委书记，将要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进行“改革”。作为纪委排名第一的副书记，你是选择与我同行，还是掣肘？
如果你选择与我同行，那你现在思路就要改变，就要跟上我的步伐；如果你选择掣肘……不存在这个选择。
张红波除非昏了头，才会莫名其妙和卫江南硬刚。
但她还有可能选择“弃权”。
倘若她不认同卫江南的“改革方案”，但又不想站在卫江南的对立面，那就主动“交权”，然后调走。
相信卫江南会放人，甚至会主动帮她协调一个合适的位置。
别的纪委书记或许没有这个能耐，但卫江南百分之百有。
仅仅因为理念不同，主动“弃权”的话，卫江南不会对她“下狠手”，那样不符合官场规则，也不符合卫江南一贯以来表现在外的“人设”。
卫江南一直都是很讲规矩的，只要你不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他就会很有分寸。
这个选择不难做。
毫无疑问，卫江南是值得追随的上级。
张红波在此之前，又和卫江南没有任何矛盾。
当然，她能在四十岁出头年纪，就走到今天这样的实权位置，也是有根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奉城市纪委工作的这段时间，选择追随卫江南。
只要她那个“根”，在大方向不是和苏秦系对立就行。
这样粗的“金大腿”，谁在意多来一条呢？
“书记，我在这里给您表个态，我坚定不移地服从书记的指挥。我也真诚地希望，纪委在书记的带领下，做出一番成绩来。”
这就是明确表态，而且非常直白，连一点“文采”都不讲究了。
但这也更加证明红波书记的坚定立场。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决不能有半点含糊，不能有半点歧义。
卫江南笑着说道：“红波同志，巾帼不让须眉，这话听着带劲。”
张红波也笑了一下，随即说道：“书记，如果把这一块全部收紧的话，可能会让下边的同志们心里有些意见……您也知道的，咱们纪委，听上去很威风，其实是个清水衙门。”
这已经是张红波第二次说了。
实情也是如此。
纪委并不管具体的建设工作，不要说政府各个局委办，哪怕和其他党委部门比起来，纪委的权力都是非常单一的。
组织部不说了，谁不得捧着？
宣传部有自己管的线，新闻单位只要胆子大，创收的机会多得是。
政法委也不用说，别人求他们的时候多得很。
哪怕是统战部，在这个方面也不是纪委能比的。光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提名工作，其中就有很多的讲究。
而且统战工作就是多交朋友，还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的朋友，请朋友们吃个饭，搞个活动，那都是工作需要，是允许的。
纪委总不能去和查处对象交朋友吧？
所以啊，平时有人请吃个饭，抽点烟喝点酒，也算是个“福利”了。
现在，卫江南却要把这么点“福利”也砍掉。
下边的同志，指定是有意见的。
人家又不像你卫江南一样，账面上躺着上百亿，今天捐给这个五十亿，明天又捐给那个五十亿，然后你账上依旧还是上百亿，都没见少过钱。
卫江南笑了笑，说道：“这种吃吃喝喝的好处，咱们不能要，也不稀罕。但我们要帮同志们解决实际困难。”
“比如说，办案经费要充足，差旅费要及时报销，并且是实报实销。”
“再比如，办公条件要适当改进，连续加班可以按照《劳动法》的规定，考虑加班费的问题。”
“这都是制度允许的嘛。”
“这个经费的问题，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