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委不委屈不知道，反正，袁敏琪不会委屈自己。
她盯着霍宇航看了片刻，主意一定便按下服务铃，干脆利落。
另一位空乘端着托盘过来，将两人面前用过的热毛巾收走，放下新的，继而面带微笑地抬眼。
毛巾经过清洗消毒，恰到好处的微润温热，散发着洁净的味道。
袁敏琪拿过，按了按唇角，示意桌面的西瓜汁，“给我换杯加冰少糖的。”
“好的。”空乘询问的眼神，看向霍宇航。
电脑屏幕上同步播放着会议界面，财团高管的汇报有条不紊，霍宇航认真聆听，垂眸敛目，眸光专注严肃。
空乘看着，一时犹豫起来，视线落在他未动过半口的冰美式，不确定该不该出声询问。
袁敏琪的声音自然而然响起，“机上有没有类似柠檬，或者别的酸甜可以入口的东西？”
空乘说有苹果醋和酸梅汤。
袁敏琪淡淡笑起来，“酸梅汤可以只取酸味，不加糖粉吗？”
空乘颔首说可以。
她以为是袁敏琪喜欢酸的东西，提了个号称法国最酸糖果的牌子，“太太若喜欢，待落地巴黎，我让机场那边地勤的同事送一些过来，”
她由衷建议道：“您可以尝试下这个新口味。”
袁敏琪笑笑点头，并没有告诉她，这是特意为霍宇航准备的。
不多时，不加糖的酸梅汤上来了。
袁敏琪将霍宇航手边的冰美式推到一边，又挪了挪那杯特制酸梅汤，凭借过于淡定的坦然样，压低音量同他讲：“喝这个。”
霍昂平彼时刚落地北美，正在前往参加峰会的第一场酒局的车上。
财团内部的研发汇报会议，暂由霍宇航主理。
研发团队的汇报正值关键处，霍宇航的神思在视频界面上，玉质扇骨的手展开，十分随意地端起玻璃杯。
液体骤一入口，他便微妙地顿了顿，眼眸慢敛，盯着酸梅汤半息，眸光继而波澜不惊落到袁敏琪脸上。
袁敏琪双眉舒展，从目光到神情都很松弛，一点儿也没有报复的心虚感，“怎么样？”
好喝吧，老先生特意交代的。
霍宇航浅色眼眸碧潭般，冷淡而深不可测，“故意的？”
商务机空间宽敞舒适，男人半倚着沙发背而坐，长腿一前一后支着，腰身笔挺，本是非常散漫倜傥的姿态，由他做来自有一股矜贵优雅的意味。
霍家极重教养，霍宇航几个玩得好的兄弟，有一半出自皇家公学，身边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这个亲王就是那个王储的，仪态天成。
袁敏琪眨眨眼，半天不接话，大概在想着措辞，或许还在思考着怎么忽悠过去。
霍宇航腰身不动声色倾着，矜贵仪态还是那么浑然天成，冷冽气息压着，尾音略抬，意味深长‘嗯？’的一声，要她回答。
“你在说什么。”袁敏琪不明其意地歪一歪头，微顿，无辜而稍显正经，跟他装模作样，“是东西不合胃口？”
她不紧不迫同他对视，无端的镇定，隐约的期待，“很难喝？”
说那样话，她当然不是故意的。
她分明是存心的
研发汇报结束，众人等着霍宇航发问，抬眼看过来，却见他眼眸微眯，似笑非笑，似有不虞。
负责此次研发团队的高管看着，一下子便陷入恐慌。
财团前期明面上受霍安父子挟制，实则后来早在霍宇航的监控下，高管们被两面夹击，实在度过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
好不容易他放权，将霍昂平复又推了上来，所有人松口气的同时，惊觉即便他不在巴黎坐班，那种深远的影响力依然存在着。
“要不别喝这个了吧。”袁敏琪欲擒故纵，有商有量的语气，倒是很为他着想的模样，“还喝冰美式？”
霍宇航勾唇，气息中似有若无的哼笑，大发慈悲打开笔电麦克风，两句发问通过蓝牙耳机清晰传达，简洁，精准。
研发团队的高管如释重负，翻阅手中文件，沉稳地回答完，抬头。
研发汇报的主要内容，他自问准备得足够充分，因此显得异常耐心，静待他下一个问题。
巴黎的总部，汇报纯正法文发言，许多商务性和专业性关联极强的词汇，艰涩隐晦，袁敏琪久不接触相关语境，却也听得懂大部分。
她知道，霍宇航问了三个问题，慢条斯理的语速，似乎意兴阑珊，至关键点却又是一针见血，几近直击要害的。
袁敏琪以为，他不会再记得，她小小报复回来的这件事了。
她单手端着透明玻璃杯，翘着脚往沙发背靠去，坐姿惬意而松弛，像是有点愉悦，却又顾自克制住的矜持眼神。
加了双倍冰块的西瓜汁，口感极佳，袁敏琪喝得眯起眼，双眸舒展着，唇色泛出潮红。
霍宇航不动声色看着，心念微动，决定助她一把。
他搁置键盘的手翻转，掌心向下，标准而明确的商务式手势，命令会议进入下一个主题。
高管会意，收起文件，沉稳地将主场交给另一位同事。
袁敏琪杯中果汁过半，露出底下水晶般剔透的冰块。
她抓提着玻璃杯，漫不经心摇晃，垂首正要再喝，有一双并着的指尖，轻巧地按住她红色液体浅浅的杯口。
那只刚才因为工作而松开她的手，掌心压她微凉的手背，大拇指抵进来，穿过虎口，揉捏她的指根。
袁敏琪还记着他喝了两口的酸梅汤，心情愉悦，安分平静，大度地由得他揉圆捏扁。
两息过后，霍宇航松开她的手，唇角抿出和缓，双眸却是凝着，“喝这么冰，肚子不痛？”
想着接下来好多天不能喝凉的，袁敏琪特意让人放了加倍的冰块。
她垂首感受了下，说没有感觉不舒服。
霍宇航姑且信了，端过她那只稀释得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另一手两指夹住盛了酸梅汤的矮脚杯。
他垂首敛眸，将一个往饮品中加入冰块的动作，做得赏心悦目。
袁敏琪目光追着冰冰凉凉的果汁，很是有些不舍。
不过，她若还想要，大可以叫空乘再送一杯过来。
她还是爱惜自己身体的，怕真的喝到肚子难受，最终忍住了。
冰块撞入杯壁的声音清脆，袁敏琪眸光微动，视线跟着落到霍宇航身上。
今晨见客，霍宇航着一身颇为工整的西服，深色外服，黑的马甲，白衬衣，深色西裤，面料高级，质地考究，无可匹敌的光泽，在商务机客舱的华丽灯辉下，晕出深沉的层次感。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霍宇航隐约笑了声，语气莫测，“是酸不到我的。”
袁敏琪听着，知道他说的是酸梅汤的酸。
她抿唇，轻颔首，学他的高深莫测，“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