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庆二十一年,九月,深秋。
“墨画,你记得将我要给小侄子的长命锁带上……”
裴云枝坐在轩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侍立一旁的墨画说道。
“娘娘,奴婢已经收起来放在您要带去的包裹里了,还有您为小公子做的老虎帽。”
“好,果然还是墨画想得最周到。”
转眼间,裴云枝与沈聿珩成婚已过两年。
这两年,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如斯。
只是还未能怀上孩子,起初裴云枝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也不知道要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直到去年她大哥裴云晏的孩子出生之后,她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也有些想要孩子了。
裴云枝想着,她与沈聿珩的孩子,定然十分好看。
若是男孩,一定长得像沈聿珩,一想到一个与沈聿珩一模一样的孩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背书的样子,她就觉得十分有趣。
若是女孩,她可以将她打扮成一个精致可爱的娃娃,也可以教她舞枪弄棒,即使她不在身边,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裴云晏也是两年前成的婚,不过比裴云枝晚了半年,他娶的是左都御史傅旌的幼女傅问雪。
原本裴云晏是不愿意成婚的,虽然这些年也有许多人上门为他说媒,但他都让崔瑾柔拒绝了。
他总是想着自己终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不愿意耽误人家姑娘。
直到前年他奉父母之命去静安寺接回祖母时,遇到了前来烧香拜佛的傅问雪。
那时傅问雪在半山腰崴了脚,她的丫鬟和侍从都不在身边。
裴云晏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不忍心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地待在山腰,便主动询问。
傅问雪说:“我原本是打算来静安寺祈福,没想到半路崴到了脚。只是来时,我让侍从待在了山脚处,只带了丫鬟上山来。丫鬟见我崴了脚,她又抱不动我,只能独自上山找人来帮忙了。”
裴云晏低头一想,他方才上山时,确实在山脚处见到了几个侍从坐在一旁。
只是她的丫鬟为何是上山找人帮忙,而不是到山脚处将侍从叫上来。
裴云晏还在想着,便听到傅问雪继续说道。
“不知道公子能否治好我的脚伤?”
裴云晏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知晓如何将傅问雪扭伤的脚踝接好,只是他碍着傅问雪女子的身份,所以有些犹豫了。
虽然他向来觉得一个人的安危大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繁文缛节,但是他知道名节对于上京女子的重要性,所以并不轻举妄动。
不过幸好今日天色不好,静安寺中此时并没有其他人来上香。
“难道公子真的想将我一个女子放在这里不管不顾了?”
傅问雪看着有些犹豫的裴云晏,出声问道。
“姑娘且忍着些……”
裴云晏让傅问雪坐在石阶上,随后趁她不注意,大手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扭,便将她的脚接好了。
“啊……”
傅问雪没想到裴云晏竟然趁自己没有防备,飞快地接好她扭伤的脚踝,痛得她尖声叫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
裴云晏有些无辜,他只是怕速度太慢,她疼得太久。
“你可知在上京中,摸了姑娘的脚,便要娶她为妻的……”
“好。”
这下倒是轮到傅问雪有些愣住了,她只是想逗一逗裴云晏,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应下了。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知道。”
裴云晏点了点头,他向来话都不多,也不喜欢说谎。
“那你可要记得来提亲,我是左都御史的五小姐……”
“我记下了。”
傅问雪从未想过裴云晏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见裴云晏站起身来,怕他将她一人丢下,便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
“你可别将我一个人丢下……”
傅问雪眼神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
“我的侍女还未回来,不如,你便将我抱到山上。”
“这于理不合。”
裴云晏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除了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幺妹。
僵持之下,他终是败下阵来,附身将傅问雪抱起。
到了静安寺前,傅问雪附在裴云晏耳边再次叮嘱。
“你可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裴云晏这次并未开口应她,而是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傅问雪。
“将这药抹在脚踝处,不日便能好全。”
裴云枝知道裴云晏要成婚的消息,十分好奇他大哥与嫂子是如何相识的,便一直追问裴云晏。
她在宫宴上见过傅问雪几次,不过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姑娘。
所以裴云晏将他与傅问雪相识的场面说给裴云枝时,她是不相信的。
她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还有些羞怯的嫂子,私底下居然那么大胆。
于是她自己跑去问了傅问雪,没想到傅问雪直接承认了。
傅问雪偷偷告诉裴云枝,其实她从他们回京时的宫宴上便看上裴云晏了。
后来她听说裴云晏拒绝了所有上门的媒婆,她才想到了这个方法,只是没想到裴云晏像个呆子一样,一口便答应了。
傅问雪自小身子便弱,被养在了江南外祖的家中。
因着她的病,她十岁之前都不被允许踏出院子。
前几年她身子渐好,才被接回京中。
在江南时,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和各位表兄弟姐妹都愿意宠着她,让着她。
回到上京之后,她的爹娘也是对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对她十分疼惜。
所以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虽然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因为体弱多病,她的父母从不苛责她去遵守那些世俗礼仪,到底是将她离经叛道的性子养成了。
傅问雪还告诉裴云枝,若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便要主动出手,牢牢地抓在掌心。若是失败了也没关系,毕竟尝试过了,便不再后悔。
裴云枝也觉得傅问雪的话十分有道理,她想着,若是她没能成为沈聿珩的太子妃,也会主动去试试的吧。
“那时嫂子便不怕被旁的什么人撞见?”
“你以为我让侍从留在山脚处是干什么的?不过那日的扭伤倒是真的。”
其实原本傅问雪只是为了与裴云晏相识,才想出了这个方法,但是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插柳成荫。
事实证明傅问雪没有看错人,她与裴云晏成婚之后,他除了每日上值练兵之外,便是回家与她待在一处。
就是连同僚叫他一同吃酒,他也不去。
裴云晏也会在下值回来的路上,在永安巷的糖铺里买上一些傅问雪爱吃的蜜饯果子。
傅问雪曾经问过裴云晏:“难道你每日在家中陪着我,就不觉得无聊吗?”
裴云晏轻轻地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盯着她说道:“这样,便很好。”
傅问雪知道裴云晏一向寡言,但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盯着,脸上忍不住升起一股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