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也没客气，拿起红酒，启开，给冷疯和自己倒满。
两人边喝边聊。
对于已经“失败”的造神实验，冷疯自是难以释怀。
尽管有点于心不忍，但江寒还是隐瞒了和“西鲁菲”有关的事情。
对于计划的主导者冷疯来说，这自然有些不公平，但也只能这么做。
至于江寒关心的两个问题，两人也深入交流了一番。
首先，关于合金堡垒的来历，按照冷疯的说法，是“捡”来的。
江寒当场无语。
这也行？
“你还别不信，我当时……”
冷疯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他当初纵横七海之时，没少打捞古代沉船。
某次，他找到了一艘失落已久的古代沉船，开心之余，用各种技术手段进行了详细的勘测。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海底深处、沉船下方，竟沉睡着一个巨大无比、纯度极高的合金造物！
好奇心驱使下，他想方设法将其“抠”了出来。
在清理干净后，又带人进入其中，仔细探索、分析、研究，结果发现，那竟然是一艘极具科技感的“飞船”！
让人惊讶的是，其中很多技术竟领先了地球科技不知多少年！
“当时我就怀疑，这玩意应该不是人类搞出来的。”冷疯说。
江寒耸了耸肩：“所以你猜测，这是一艘外星人开来的宇宙飞船？倒也不是不可能……我有点好奇，这么重的飞船，得用什么引擎才能飞起来？”
冷疯一笑：“你没去过最底层，那里有个地方，据我们分析，应该就是引擎舱，可惜的是，我得到这东西时，它只剩躯壳，引擎已经不知去向，否则倒是能逆向分析一下，没准能得到其中的科技！”
江寒对此也非常遗憾。
一艘没了引擎的飞船，再怎么结实，也只能改造成“水下堡垒”……
冷疯续道：“我们分析过，想要把这东西送上天，化学燃料肯定不行，比冲不够，最少也得是可控核聚变才行！我们也试图研究可控核聚变，甚至暗中策划，鼓动一些国家，在这项技术上投入人力物力，可惜始终没见到成果。”
江寒一笑：“其实我也琢磨过可控核聚变方面的东西，可惜一样没思路。”
冷疯点了点头：“所以有人说：我们距离实现可控核聚变，永远还有五十年！”
这并非纯粹的玩笑话。
可控核聚变比绝大多数人想象中更难，全世界在这方面的投入不可谓不大，但所有的研究都举步维艰。
不管是仿星器还是托卡马克装置，最多也只能运行几十秒，投入远大于产出！
江寒甚至忍不住猜想：也许这项技术，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你说的大劫，又是指什么？”江寒终于问到这个问题。
冷疯也没卖关子，边回忆边讲。
当初，他进入这艘“沉船”后，探索了不知多少遍。
船里很多遗留的东西，都被发掘、整理了出来，其中有一些精密装置，疑似某种存储介质。
冷疯手下没什么信息技术方向的杰出人才，于是他干脆与M国、J国以及欧洲一些组织合作，一起破解这些发现。
国内也有一些人，通过种种途径接触过这些研究。
只是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绝大多数研究者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
这项工作并不容易，大约用了三年，才陆续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进展，拿到了一鳞半爪解密出来的资料。
其中一些文本信息，初步判定，可能是飞船与母星之间的通讯！
这个秘密通过各种渠道，转达给了各国政府。
有人半信半疑，也有不少对此嗤之以鼻。
但几个主要大国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针对可能到来的“外星人入侵”，做了不少部署……
“你们在船里没找到生物？”江寒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没有。没有尸体，没有残骸，连疑似生物细胞、组织碎片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半个！我也很遗憾，如果能找到类似DNA的东西，我们就能推算出它们的许多情况，甚至可以尝试克隆！”
对于最后半句，江寒不予置评，思索了一下，问起另一个问题：“关于可能到来的大劫，你们是如何确定时间的？”
冷疯：“很简单，在破译了这些信息后，我们鼓动好几个国家，在世界各地建造射电望远镜，以便监控特定的天域。”
“五年前，M国监听到了一个可疑的电磁波信号，初步判断，有可能是回应合金飞船之前发出的某条信息！”
江寒没有打断冷疯的述说，认真倾听。
冷疯喝了口酒，续道：“虽然那个来自8光年外的信号，使用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加密手段，我们一时间破译不出具体的信息，但如果对方针对地球有什么行动，想来在信号发出时，很可能就已经开始了！”
江寒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根据两次信号收发的时间，就可以推算出敌人母星与地球的大致距离，如果还能锁定特定的星区，甚至能确定到底是来自哪个恒星系统！
冷疯继续解说。
目前已经确认，合金飞船的母星系，是距离太阳系8.2光年，同属于银河系第三悬臂的勃兰得2147恒星系统。
对于偌大的宇宙来说，这么一点距离，可以说几乎近在咫尺，对于掌握了恒星际航行的文明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阻碍！
唯一的问题，是不清楚对方的航行速度。
如果对方还没掌握超光速科技，那么最快也得10年左右，才能来到地球。
但如果拥有了“曲率引擎”之类的技术，那就不好说了。
很可能就在两人喝酒的现在，就已经进入了奥尔特云！
说到这里，冷疯叹息了一声：“其实以你的能力和在国内学术界的地位，已经有资格接触这些信息了，即使不遇到我，迟早也会从其他途径得到。”
顿了顿，又说：“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有希望、有资格解决这个劫难的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你。”
江寒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两人在这个世界，都有着特殊的身份：重生者。
而且，他还有个冷疯不知道的独特优势，系统！
江寒想了想，问：“那些资料目前还没彻底破译？”
“哪有那么容易？能破译一部分，都是不知多少领域的大佬，通力合作的结果了。”
当年没有“天问”，连“九章”都没有，想要解密这种东西，谈何容易？
实际上，在不借助量子计算机的前提下，能破解出一鳞半爪来，就已经很让人惊叹，足以称得上奇迹了。
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真的很伟大！
江寒笑了笑：“回头把资料给我一份，我试试看能否破解出更多内容来。”
“好！”冷疯一口答应了。
随后，两人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冷疯突发奇想：“江寒，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江寒一怔：“这有什么可疑问的？”
冷疯摇头：“没什么，就是一点胡思乱想……你凭直觉说，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远处的星空是真实存在的吗？”
江寒耸耸肩：“我们此刻就在这里，星空就在我们头顶，一代又一代人，在这个世界繁衍了不知多少万年……所以，哪里不真实了？”
冷疯看着天空：“那你去过别的星系吗？”
江寒无语一秒：“那倒是没有，咱们地球的科技，现在也没发展到能跨星系旅行的程度。”
顿了顿，又说：“但不管观测数据还是理论计算，都能得到逻辑自洽的结论。天上每个星体，都有着特定的体积、质量、运动速度等参数。”
“它们对空间施加引力，影响着周边星体的轨道，扭曲了更远处的星光……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上看，都不太可能是不真实的。”
冷疯似在咀嚼他的话。
半晌后，他又问：“但你怎么确认，这些观测结果就是事实呢？没准我们看到的宇宙，不过是一张贴图、一份全息影像？”
江寒耸了耸肩。
他早就听说过一种说法，宇宙可能是虚拟的。
然而，只要身在其中，就没法确认，也无法否定。
虽然这种说法需要的前提假设太多，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暂且可以将其排除在思考范围之外。
但奥卡姆剃刀并不总是可靠，所以……
江寒笑着说：“有机会我会坐飞船去亲自看一眼的，到时候再告诉你答案。”
冷疯叹息：“那时候我早就不在了，只怕你只能写在纸上，烧给我了……”
江寒：“……”
冷疯出神片刻，又问：“历史是真实的吗？从古至今，在这个星球上生活过的的那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江寒无语一秒：“老冷啊，你不是走火入魔了吧？你这叫历史虚无主义……”
冷疯一摆手：“先别急着给我扣大帽子，就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见过你爷爷吗？”
“没有。”
不管老江还是靳开颜，双方的上一辈，江寒一个都没见过。
但真想见一见，其实也不难，回去以后，和老江、靳开颜说一声就行……
冷疯呵呵一笑：“那你怎么确定，你爷爷一定是存在的？”
江寒翻了他一眼：“你这不废话吗？没有他哪来的我爹？没我爹，我也不可能出生……”
冷疯摇头：“我记得你生父是靳家的小三子……你问过他吗？他是否见过他爹？”
江寒无语三秒：“你觉得我像是会问出那种问题的人？”
真那么做了，不被当成精神病才怪！
冷疯呵呵一笑：“你看，你这就叫先入为主，不经过调查就想当然的认为某人、某事一定存在！”
江寒无语一秒：“我有常识，有逻辑……”
冷风嗤之以鼻：“但在量子力学中，常识和逻辑通常靠不住。”
“生活能和量子力学混为一谈吗？”江寒反问。
冷疯斜了他一眼：“量子力学虽然是描述微观世界的，但扩展到宏观宇宙……多宇宙解释、平行时空、退相干历史……这些根据量子力学做出的假说，它们中只要有一个是真的，那么我们的宏观世界……”
江寒摇了摇头：“老冷啊，我看你是魔怔了。”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他心里还真有点不托底。
——毕竟经历过重生，跨越过两个世界！
“也许我早就疯了吧……”冷疯淡淡一笑。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存在，特地为我……为我们创造的？”
江寒面无表情：“你玄幻小说看多了。”
冷疯摇头：“不，我以前的确觉得，这个世界很正常，重生也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可疑问的。”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但当我年纪渐渐大了，就忽然有种不真实感，总忍不住怀疑，我所经历的一切，是否都是安排好的？”
江寒思索了一下：“如果真有什么存在，能创造一整个世界，那只怕只有宗教传说中的……可就算真的存在无所不能的神，祂又凭什么对我们另眼相看呢？”
“那谁知道呢？没准祂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做什么实验？”
江寒沉思起来。
冷疯说的那种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这个世界和原本的世界，存在着不少差别，比如：竟然没有人工神经网络……
说句不要脸的话，这还真有点像是给自己这个重生带系统，疑似都市文主角的人量身定制的！
但他始终觉得，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可以肆意改造、玩弄世界的存在……
那祂也未免太无聊了，别的不说，干嘛弄出两个重生者呢？
“听没听说过第四面墙？”冷疯忽然问。
江寒收回发散的思绪：“你是指……戏剧理论里的那个第四面墙？”
“对！”
江寒一笑：“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冷疯哈哈大笑：“我想验证第四面墙是否存在，更想打破它，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只可惜我能力不足，怎么也想不到办法！”
顿了顿，“但你不一样，你有着远超我，也远超大多数科学家的头脑，不如你来试一试？”
江寒默然半晌，一笑：“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一下！”
这天冷疯喝得有点多。
月上中天，他才回到了座位上。
也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座椅下的合金板忽然裂开，然后连座椅带人消失不见……
江寒回到下边密室，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无法断定冷疯关于世界真实性，以及“第四面墙”的猜想到底是真是假。
但如果真的有某个超越次元的存在，创造了这个世界，甚至一直在掌控、观测这个世界……
那么，不妨试着做点什么。
万一那个“祂”当真存在……
如果能让祂感到一点点惊喜或者意外，贡献一点“震惊点”，似乎也是相当好玩的一件事？
第二天，江寒忙碌起来。
首先要处理一下那些从“震惊商城”里买来的文献。
虽然认了亲戚，但他可不打算出尔反尔，承诺出去的东西，该给还是要给的。
当然，这些来自商城里的论文、技术资料，不管用什么名义，只要发表出去，那也是能实打实地换来“学术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