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在城里寻找发丘中郎将这种事情，交给自己更加亲信的下属办会更好，但县衙快班里那帮快手，在武功这件事上，甚至都还不如小时候看孙成练拳偷偷学了几招的程煜呢。
壮班的力气倒是够用，但仗着人多，哪怕是遇到发丘中郎将带来的那帮高手，应该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毕竟对方不敢明火执仗的跟捕快对战么。可问题是程煜也并非需要他们去打架，而是要尽可能不闹出任何动静的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
这一点，在大明王朝的范围内，任何人和组织，恐怕都不如锦衣卫做得好。
或许会有人觉得明朝那不是还有东厂西厂么？那也是明朝的特务机构啊，而且似乎比锦衣卫更加凶猛。
的确，朱棣当年觉得锦衣卫毕竟在皇城宫外，终究没那么好用，做不到如臂使指，而在朱棣整个篡位的前后，包括他被朱元璋扔到北方当燕王的那段日子，一个太监和一个和尚那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这个太监名为郑和，而那个和尚便是道衍，也就是姚广孝。是以在朱棣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太监跟和尚更值得信任了，尤其是他认为这俩身份的人，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毕竟一个没有蛋蛋另一个有蛋蛋却从来不用。
于是东厂西厂就应运而生，都由太监当头头，专门替朱棣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帮助朱棣硬推原本推进非常困难的新政。
东厂和西厂这两个太监组织，由于其权力甚至在锦衣卫之上，加上身体有缺失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缺失的人，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变态，是以这帮人真的很猛，穷凶极恶，不光是抓人杀人，帮朱棣铲除异己，还顺带着培养自己的势力。在明朝，太监收干儿子，甚至在宫外买个院子养老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生育不代表那玩意儿没用啊，太监在生理上大概是没什么特别的需求的，但依旧可以办事，为了彰显自己跟普通人一样，也为了让自己掌握的权势显得更有意义一些，他们也向往正常的伦理关系和家庭组合。干儿子多了总得安排啊，就不提娶了老婆就会造成还有老丈人小舅子之类的事情，这势力也就莫名其妙的自动生长了起来，于是当朱棣死后，太监们逐渐羽翼丰满，甚至开始干政了。
直到魏忠贤，一个没蛋蛋的玩意儿自称九千岁，还在家里准备了龙袍玉玺，他居然真想当皇上，也不知道这厮当了皇上打算把江山传给谁。终于，老朱家的人坐不住了，这帮太监不能留啊，他们真想造反啊。于是乎，杀了魏忠贤，铲除了阉党，可明思宗朱由检那个混蛋玩意儿，不但没吸取教训，居然依旧信任宦官，倚重厂卫，这样的明朝不亡谁亡？而事实上也是果不其然，朱由检就是大明王朝最后一任皇帝，最终自己吊死在煤山，也葬送了汉人的江山。
这样的一个由变态领导变态形成的机构，又因为皇帝的倚重而权柄滔天，他们怎么可能不比锦衣卫更猛？
但这种猛，不是能力上的的，更加不是实力上的，完完全全就是权力造就的。
他们行事无所忌惮，一个人反对就抓一个人，一万个人反对就抓一万个人，反正天底下除了皇帝，就没有他们不敢杀的。甚至于到了魏忠贤那儿，他连皇帝都想杀了。
而锦衣卫，行事还是有分寸的，毕竟是全国上下的常设机构，跟东西厂这帮来来回回瞎溜达的太监不同，锦衣卫总还要跟地方上搞好团结，而东西厂为了向皇帝邀功，甚至可以无端的硬分派罪名。是以锦衣卫跟官员的关系或许紧张，但多数时候总还是松弛的，而东西厂这帮太监就不一样了，他们跟所有官员，乃至锦衣卫，甚至东西厂之间，关系都是紧张的。说白了，东西厂那帮太监，他们跟任何人都关系很紧张，而为了缓解这种紧张，他们就只能更加变本加厉的迫害假想出来的敌人们。
电影电视给明朝的特务机构带来了非常大的误解，大多数说的好像锦衣卫也都跟东西厂似的全是变态一样，但其实，锦衣卫虽然也是凶名昭着，但他们多少还讲点道理。而东西厂，则是甭管你有罪没罪，他们想你有罪，你就必须有罪。
可是即便如此，东西厂那帮太监，在武功这件事上，那也是远不如锦衣卫的。真要是他们都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一个个如同甄子丹陈坤那样是绝顶高手，那么锦衣卫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简单而言，锦衣卫是一个遍布全国的谍报网，其个人的武力值，也基本上是明朝各种机构里的之最。而东西厂，只是权力大，他们主打一个你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因为他们是宫里出来的，你反抗就相当于谋反，他们做事，就仿佛自带圣旨一样，你见到他们只能跪着求放过。毕竟，抓你一个，可能造成的结果是死全家。但你要是反抗，那造成的结果就是灭九族了。
所以，无论是想要大海捞针一般的找一个人，又或者是搜集某些人的隐私，获取某个组织、机构的详情，这整个大明朝就一定只有锦衣卫能做到最好。你让东西厂干这个，他们是不行的，他们更擅长罗织罪名以及抄家灭族。
当然了，程煜能力所限，能够调动的也只有锦衣卫，这还是托了他在虚拟空间里的设定是一个社交之王的福，这小小的塔城，从官阶最高的营兵守备，到实际上掌控生杀大权的锦衣卫总旗，再加上老百姓的父母官，所有塔城最右权力的人，都跟程煜是好朋友，或者极为欣赏这小子，而在程煜自己看来，虚拟空间里这个程煜，其实除了家里有俩钱之外，根本就啥也不是。学文不成学武不行，逛青楼听小曲算是一把好手，但二十郎当岁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没娶回家，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人缘。
这强行设定真是伤不起。
东西厂的番子，程煜还真是没办法调用，他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的设定，甚至是一个太监都不认识的。
好在对于程煜而言，他也不需要过于谨慎，毕竟这个虚拟空间里的塔城，以及这里边所有的Npc，甚至包括程煜这个身份本人，等这次的高级任务结束之后，一切就彻底消失了，这跟之前琴岛那个特别任务还有些不同，毕竟，琴岛所在的那一方世界，是权杖真正打造出来的一个世界，而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场景罢了。
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应该说有石磊大脑的那个世界，无论程煜主观意识如何，它都是已经存在的，但琴岛，却是被临时创造出来的，附属于那个世界的一个产物。这其实也说明，现在这个塔城也一样，都是构建在那个世界之上的东西，类似于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打造了一个影视城，但这部电影的制作方比较奢侈，他们决定拍完这部电影，就把影视城拆除，不惜成本。
塔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临时搭建的，而塔城里这些人，自然也就都是虚拟出来的，不管你把他们当成临时演员也好，又或者只是些全息投影也罢，总之，这帮人在程煜的高级任务结束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他们之间构建出来的所有关系，也都会随之灰飞烟灭。
是以，程煜倒也不怕动用曹正的手下帮自己查案，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程煜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毕竟，让锦衣卫去查发丘中郎将，几乎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摸金校尉的事情暴露出来，到时候，孙守义是四名摸金校尉之一这样的事情，也就会赤裸裸的呈现在锦衣卫的面前。到那时，即便程煜跟费林以及曹正关系再好，这事儿也不是那俩人能控制的了的。甚至于，别说他俩，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来了，他也得听皇帝的不是？更有甚者，在这样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见到东厂厂公甚至有可能需要磕头的年代，东厂那帮死太监又怎么会放过摸金校尉这种向皇帝邀功的大好机会？这帮太监，别的不行，鼻子一贯是灵的。
当然，这只是程煜脑中偶尔的一段小小风暴而已，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只需要安安定定的让这帮人帮着去查发丘中郎将的下落就可以了。
说句难听点儿的，程煜的任务内容是解决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之间的矛盾，确保任务对象存活，是以孙守义事后会不会被锦衣卫乃至东厂抓走，又跟程煜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程煜在任务完成之后，提交任务的时候，孙守义还活着就够了。
等到他离开了这里，这里的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不会再有任何的后续剧情。
程煜一个人瞎琢磨了这么多，最终换来紧握右拳，在身侧一个向下的肘击动作。
“加油啊少年！”程煜自言自语。
曹正懵圈了，心道这厮什么情况？刚才先是连番的胡说八道，真不把我们锦衣卫当回事，家里曾经是贼这种破事你也敢跟我说。
完后找我借人查案，你特么一个小小快手，就算是捕头，那也不是没有半点品秩么。我们这儿的锦衣卫，哪怕是校尉力士，那也都是朝廷亲封的好么？
这倒也罢了，谁叫咱们现在同仇敌忾劲要往一块儿使呢，你说完借人的话，突然就沉默了，半晌不放一个屁，现在又做了这么个古怪的动作，还说了句简直听不懂的话，你到底几个意思？
这案子压力太大，把人逼疯了？
“程头儿，你没事吧。”曹正小心翼翼的开口。
程煜恍然回过神来，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太不符合这里的人设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就多了那么些东西，然后自己就碰撞了起来，最后差点儿没失控。
“没事没事，就是昨晚睡的太晚，刚才有些恍惚了。”
曹正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嗯，我也觉得你很恍惚。你要我留十个人是要借去用？”
“嗯，让他们帮着查城里的一些事情。其实本来是想叫你帮忙的，但你既然打算带队去城外查那些坟地，我觉得还是不要你两头奔忙的好。加上昨天跟你们总旗一叙，我发现今天你们这里上上下下对我都客气了很多，我估摸着就算是你的手下我用的肯定没你那么顺手，但多少他们也还是会给我几分薄面的。所以，我就尽力为之，看看能不能指挥的动你们这些锦衣卫的大爷吧。”
曹正也懒得跟他多啰嗦，出去招呼了一声，很快，整个旗所一百二十名锦衣卫校尉，全都集中在了旗所的院子里。
听到外边的动静，就连费林都走到窗边，想看看曹正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毕竟，如果是要出去查案，根本不需要这么大阵仗的集合，曹正肯定是先挑出一些心腹，然后让他们做个临时的小队长，然后各自带队出门就行了，完全没必要给所有人开大会。
这种场面，通常只有在上头来了千户又或者更大的官儿时才会出现，甚至就连费林的顶头上司百户来了，也顶多就是经历和知事出来迎接一下而已。
“你让他们都把大圆帽摘了。”程煜低声对曹正说。
曹正看了程煜一眼，眼中尽是揶揄之意，小声说：“你不是说今天和昨日不同，这些校尉对你都更加客气了么？那你就自己试试看，能不能让他们把帽子摘了呗？”
程煜也懒得跟曹正多废话，反正他先说，说了如果没用曹正肯定也会帮着补充的。
于是，程煜抬起头，看着那黑压压一片一百多人，朗声说道：“诸位校尉，我叫程煜，是县衙的一名小快手。今日里来是为了昨日那桩命案。由于这次是我们官府和你们锦衣卫联合办案，所以，我想从你们旗所借用十位兄弟帮我个忙。麻烦诸位把头上的大圆帽摘一下好么？”
原本还以为这帮锦衣卫只听从上司的命令，压根不会理会程煜——不止是程煜这么想，曹正和费林也都这么想——可没想到的事，程煜这话刚说完，那帮校尉立刻马上，简直是毫不犹豫的就解开了下巴底下的绑绳，然后把大圆帽给摘了下来。
喂，你们有点儿起子好么？这么听话的么？——曹正内心在哀嚎。
程煜也颇感意外，他当然不会知道，那帮锦衣卫看到程煜昨天进了费林的屋子，原本觉得以费林那脾气，不说先揍程煜一顿杀杀他的威风，最起码也要喝斥两句。可谁曾想程煜进去之后，那里边安静的很，隔了会儿程煜出来，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并且嘴里还在嘀咕着些什么，明显是在吐槽费林，偏偏费林还不生气，即便是板着脸斥骂了一句，但这里任何一名校尉，乃至经历和知事，对费林还能不够了解？他们当然看得出来，费林根本不是真的在骂程煜，而更像是家中长兄数落小弟一般，实际上全是爱护之心。
如果仅仅只是总旗对程煜的态度还算不错，肯定不会让这帮校尉乃至知事的态度都那么好。可这帮校尉都是些什么人啊？锦衣卫，每一个那都是大明朝的谍报专家，专业就是干这个的。费林跟程煜早有来往这事儿，也就是没人尝试过去查，一个校尉，去查自家的总旗，这不是失心疯么？可看到程煜跟费林那暧昧的鬼样子，这帮校尉又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好奇心。
于是乎，这帮校尉昨天在查案之余，顺带着也问了问那些酒楼茶肆以及青楼曲栏的负责人们，有没有见过他们当家的总旗来消费。虽说出卖的是锦衣卫的头儿，但问话的也都是锦衣卫啊，那些负责人有心隐瞒，可事后费心会不会知道他们帮着隐瞒了从而感念他们的好这事儿肯定没谱，而眼前的校尉问不到满意的答案会不会现场抽他们一顿那几乎是一定的，所以，没有人敢对锦衣卫有任何的隐瞒，老老实实的把这位总旗大人近半年来每一次听曲乃至过夜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详尽汇报了一遍。其间，甚至于费林在听那首曲子的时候鼓过掌，口渴了喝的是酒还是茶，那些干果点心他最爱的事哪样，又以及每次留宿的时候，点的是哪位姑娘用的是什么姿势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这些，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当然，免不了还要介绍总旗老爷的好朋友好伙伴程煜程老爷。
程煜是不会知道的，他在这里这个身份，上一次在青楼留宿点的那个小鱼仙儿，那个春露院的老鸨子简直是把他们从手拉手到亲小嘴儿再到脱衣服最后吭哧吭哧所有的细节都讲的一点儿遗漏都没有。这要是让程煜听见了，肯定得怀疑春露院的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还特么不止一个，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全无死角的在进行现场直播。否则，那个老鸨子又不是现场全程观摩了，她是怎么能把整个过程描述的那么清楚的？
这样一来，校尉们自然就都知道了，程煜和他们的总旗费林是可以互通有无的那种关系，毕竟小鱼仙儿也是费林光顾了好几次还没有感到厌倦的对象，程煜也和小鱼仙儿盘肠大战过好几次，他跟费林之间就不免有了一种被江湖俗语称之为表兄弟的关系。
在这种关系的笼罩之下，整个锦衣卫旗所岂不是要对程煜刮目相看？也就是曹正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他后知后觉，下午没去调查任何，晚上又跑去程煜家里吃饭，是以错过了手下校尉们的八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