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恶微微一怔,犹豫一下道:“晚辈不敢欺瞒山主,在晚辈进入中重天时,狄家因为一些原因……在外行走的弟子已是很少了。当然了,狄家还是太清天顶阶世家,只是……已无当年那般……气象了。”
他的意思赤瑛师徒自然明白,乐灵儿脸色微变,赤瑛倒是神情不动,还笑道:“花无百日红,狄家也确实是兴盛很久了,盛极而衰也很正常。”
一顿后,她又问道:“道友可知如今狄家家主是谁?”
任无恶思索片刻,说道:“在晚辈进入中重天前,狄家家主是狄长烮。”
赤瑛点了点头,接着问:“那道友对太清天其他五大世家又了解多少呢?”
任无恶略微沉吟,说道:“晚辈听闻明家因一场巨变,实力锐减,其他世家的情况,晚辈就不太清楚了。”
赤瑛有些好奇地问道:“明家一直是六大世家之首,究竟是怎样的巨变,会让明家元气大伤?道友不妨说来听听。”
任无恶连忙道:“晚辈只是听到一些传言,是否属实,不敢妄下定论。”
赤瑛笑着说:“无妨,只是闲谈而已,说说吧。”
任无恶便说道:“听闻时墟城发生了巨变,当时明家家主以及诸多长老在那场变故中失踪了。同时,时墟城内大量明家弟子以及其他人员也消失不见,据说至少有三十余万人。”
赤瑛惊讶道:“什么样的巨变,竟会让明家遭受如此重创,而且还是在时墟城?”
乐灵儿也好奇地问道:“这时墟城不是明家的大本营吗?怎么会发生巨变?”
任无恶赶忙解释:“有传言说,明家遭遇了强敌,还动用了太虚晷。结果,强敌被灭,但明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乐灵儿追问:“什么样的强敌如此厉害?”
任无恶犹豫了一下,说道:“听闻是无天宫的高手。”
乐灵儿十分诧异:“无天宫是什么?”
任无恶微微一怔,不自觉地看了看赤瑛。
赤瑛笑着解释道:“玄鹤岭与世隔绝,灵儿她们从未外出过,所以不知道无天宫,我也未曾跟她们提起过。”
任无恶急忙赔罪道:“是晚辈失言了,请山主恕罪。”
赤瑛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罪过,无妨。”稍作停顿,她又说:“若是无天宫的话,确实能让明家遭受重创。明家风光这么久了,也该吃点苦头了。”
接着,她又向任无恶问了不少问题,问题五花八门,似乎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任无恶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深知言多必失,但此时不回答便是罪过,只能尽量让赤瑛满意。
乐灵儿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嘴提问,听到有趣的事情,便会咯咯笑起来。
这一聊就是许久,任无恶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茶,吃了不少水果。
赤瑛问得差不多了,笑着说:“多谢道友给我们讲述这些事情,我很久没听到下重天的人与事了。”
任无恶连忙说:“这是晚辈的荣幸,可惜晚辈知道的情况有限,让山主失望了。”
赤瑛微微摆手:“能听到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友既然到了玄鹤岭,就安心在此修炼,先熟悉一下环境。灵儿,把东西给何道友。”
乐灵儿应了一声,将一枚玉简递给任无恶。
“这玉简里应该有你想知道的事情。”赤瑛微笑着说。
任无恶双手接过玉简,说道:“多谢山主,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他拿出一个芥子兜递给乐灵儿,“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前辈笑纳。”
乐灵儿看向赤瑛,赤瑛笑道:“何道友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乐灵儿这才接过芥子兜。
接着,任无恶起身告辞道:“山主若无其他吩咐,晚辈就告辞了。”
赤瑛笑道:“今日辛苦道友了,灵儿替为师送送何道友。”
送走任无恶后,乐灵儿回到大殿,先把芥子兜交给赤瑛,然后说道:“师父,此人去过黑鳞山,还获得了玄鳞虬和魇影蝠的兽珠,并且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另外,他在黑鳞山遇到了阴木,还和阴木有了些交情。”
赤瑛看了看芥子兜,淡淡地说:“从下重天来的修士都不简单,而且这个何不乐应该来自下界人间,一步步走到这里,历经千劫万难,绝非寻常的地仙初期修士可比。”
乐灵儿微微动容:“他也是来自人间?”
赤瑛肯定地说:“应该是,步步飞升,劫难重重,他根基深厚,造化极大,称得上万里挑一。”
乐灵儿有些不服气:“弟子没看出他有什么出众之处。他拜见师父还戴着面具,也太无礼了。师父居然还容忍他,换作是我,早就一巴掌把他的面具扇下来了。”
赤瑛笑道:“你这丫头,居然没看出那面具的来历,那一巴掌你该扇自己才对。”
乐灵儿一愣,美眸一转,随即醒悟过来,惊讶地道:“难道那面具就是师父说过的无相神面?”
赤瑛点头道:“亏你还记得我的话,没错,那就是无相神面。他想取下来也做不到,就算我想一巴掌扇下来,也办不到。”
乐灵儿惊叹道:“真是无相神面,看起来很普通嘛。”
赤瑛嗔怪道:“有些东西越是看似寻常,越是非比寻常。”
乐灵儿眨眨眼睛:“师父,你这是说面具,还是说人呢?”
赤瑛笑道:“两者皆是。”
乐灵儿啧啧几声:“师父很久没这样评价过人了,看来这个何不乐真不简单啊!”
赤瑛看着乐灵儿说:“日后你可以多和他接触,也许他能给你一些助力。”
乐灵儿皱起眉头:“师父,这样合适吗?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而且,他刚到玄鹤岭,能给我什么助力?”
赤瑛反问道:“你看出他修炼的是何种大道法则了吗?”
乐灵儿一呆,思索片刻后说:“好像是……血煞法则,又好像不是……此人的法力确实有些古怪。”
赤瑛轻叹道:“你果然没看出来,也难怪,你从未遇到过修炼力量法则的修士。”
乐灵儿失声叫道:“力量法则!怎么可能?”
赤瑛平静地说:“没什么不可能,他法力中蕴含的就是力量法则,我能感知到那种同化融合之力,隐秘而强大。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玄鹤岭的气息,还能进出黑鳞山,斩获这两颗兽珠。”
乐灵儿喃喃自语:“原来是力量法则,难怪师父会对他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了。”
赤瑛微嗔道:“你又在胡说了。不过,此人的到来,或许能给玄鹤岭带来一些变化,我希望如此。”
乐灵儿有些兴奋地道:“师父,那我该怎么做?”
赤瑛道:“顺其自然就好,不要过于刻意接近他,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乐灵儿点头道:“弟子知道了,过几日我就去找他,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赤瑛笑道:“随你吧,但要注意分寸。”
乐灵儿又点点头道:“其他山主会不会也对他感兴趣?青骨峰已经和他有过接触了。”
赤瑛淡然道:“青骨峰那边,除非是阴怀古,其他人看不出何不乐的价值。至于其他山主,有几个在闭关,最有可能接触何不乐的应该就是他。”
乐灵儿问道:“师父说的是方尘吗?”
赤瑛微微点头:“没错,他来自太清天,出身于方家,应该会对何不乐感兴趣。”
乐灵儿却道:“可方尘孤僻古怪,不近人情,虽是山主,却从未收过一个弟子,一直孤家寡人,他会去找何不乐吗?”
赤瑛笑道:“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会有例外,也许方尘会为何不乐破一次例。”
乐灵儿眼睛一亮:“那我就多留意何不乐,看看方尘什么时候去找他。”
赤瑛笑道:“你收敛些,别吓到何不乐。”
乐灵儿满不在乎地道:“能被我关注,何不乐应该受宠若惊才对。”
在师徒二人说笑时,任无恶已回到自家洞府,这一来一回不过半日时间。
孟海自然没等他回来,任无恶也没去找孟海,但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孟海的关注之下,这位道友对他颇为关心。
任无恶启动洞府外的阵法后,拿出赤瑛给的玉简。
正如赤瑛所说,里面记录的正是他想知道的事情,比孟海说的详细全面得多。玉简中对各个山主的介绍极其详尽,还提到了各种注意事项和禁忌。
玉简中也提到了离开玄鹤岭的三个条件,这和孟海说的一样,但也指出,真正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离开玄鹤岭的人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最难达到的条件是从玄鹤碑上领悟一种神通功法,而且确实有一些人在领悟过程中神秘失踪。
看完玉简后,任无恶沉思许久,心想:这玄鹤岭果然十分古怪,玄鹤碑应该是此地最古怪的地方。想要离开这里,或许要从玄鹤碑上寻找解决办法,说不定玄鹤碑就是进出玄鹤岭的通道。
还有这些山主,看似是这里的主人,实则也被禁锢在此。他们即便能出去,只怕也不能长时间在外,玄鹤岭牢牢束缚着他们,所谓山主,不过是较为自由的囚徒罢了。
任无恶一见到赤瑛,就知道她必定和狄家有关,因为赤瑛修炼的是赤霞火影诀,所以她才会关心狄家的情况。但她既然改名换姓,是不是不愿再以狄家弟子自居了呢?
再回想赤瑛问的那些问题,看似杂乱无章,或许另有深意,她能从这些问话中了解到什么呢?
任无恶也明白,他和赤瑛交谈时,对方应该运用某种神通探查过他,这就是地仙后期修士的实力。
面对这样的强者,他只能配合。而像这样的强者,在玄鹤岭至少还有十一个!
此外,他感觉赤瑛或许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不过这只是隐约的感觉,他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但他的感觉很少出错。
去了一趟绛珠峰后,任无恶在洞府内静静思索了三天,调整了情绪和心境。
到了第四天,他刚想出去透透气,乐灵儿来了。
在乐灵儿来之前,任无恶就感知到了孟海的气息,但孟海见到乐灵儿后并未现身。
乐灵儿没有进入洞府,环顾四周后说:“何道友,这地方不太适合你。”
任无恶微微一怔道:“是简陋了些,让道友见笑了。”
乐灵儿摇摇头道:“我指的是环境,不够山清水秀。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你搬过去住。”
任无恶讶然道:“这会不会太麻烦道友了?”
乐灵儿笑道:“不麻烦,地方我已经找好了,洞府也是现成的,离绛珠峰不算远,比这里好多了。你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搬。”
说着,乐灵儿就要帮任无恶收拾物品,那热情的模样,确实让任无恶有些受宠若惊。
任无恶自然不能让乐灵儿动手,也无法拒绝她的好意,只能乖乖搬家。好在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接着,乐灵儿带着任无恶前往新家。他们离开后不久,孟海来到洞府前,看着空荡荡的“新居”,脸色十分难看。
乐灵儿给任无恶找的新家在绛珠峰东南方数万里外,名叫紫郢峰。这里山高林密,景色秀丽。
那洞府确实是现成的。乐灵儿说,之前住在这里的修士本有希望进入上重天,却在最后一劫时陨落了。那人在这座洞府修炼了千万年之久,是赤瑛的好友。
任无恶能住在这里,是得到了赤瑛的许可,否则乐灵儿也不敢擅自做主。
对了,这洞府以前叫忘尘居,现在任无恶住进来了,可以改个名字。
乐灵儿觉得“不乐府”这个名字不错,建议任无恶考虑。
任无恶从善如流,将新家命名为不乐府,乐灵儿还亲自在洞府大门上刻了字。
不乐府宽敞明亮,装饰陈设精致而不失雅趣。地面铺陈着莹白如脂的玉石,光洁照人。各室穹顶悬着海碗大小的明珠,光华流转,将整座洞府映照得纤尘不染,明净如洗,一派清逸出尘的气韵。
而且,里面还有一间丹房,前主人是位丹道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