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那尊神骨主灵动也没动,但身上的魂链都熄了三条。
“他封不住自己了。”许君言吸了口气。
“你这一拳,是把整个骨封之界——打穿了。”
陈长安站在塌陷中央,拍了拍自己身上火焰。
“真骨,三印。”
“魂骨领域,已成。”
“咱们下一层见。”
他说完,看向远处正在塌陷的一道缝隙。
那缝后,是黑。
也是通往最后“噬魂川”的唯一一扇骨门。
骨门没开,陈长安走到跟前的时候,那道黑得彻底的缝隙还在往里喘气,像是有啥玩意儿正在门后磨牙。
“这就是‘噬魂川’?”
许君言点头:“不是正川,是前川。”
“真正的川在门后,但这门叫‘渡骨门’,所有踏进来的人,骨头得重新‘过一遍’。”
“啥意思?”林修远一听这话,握着战戟的手就抖了一下,“不会是说,我们得把骨头给它过一遍筛吧?”
“差不多。”许君言声音低了点,“所有不配魂骨的修士,进了门就直接被吸魂抽骨。”
“只要识海里有一丁点杂念、残魂、断气未合,或者骨印残缺,都可能直接被它吞了。”
“你们确定要进去?”他看着陈长安。
陈长安没搭腔,伸手按住了那道骨门。
他刚碰上去,那门就“嗡”地一声颤了。
一股魂火直接钻进他掌心,然后门就自己开了。
开得很慢,很吱哑,像是几百年没人动过的老门,一寸一寸往里扭。
等门开了一尺,一条黑红相间的河流映入眼帘。
河里不是水,是魂,是血,是骨渣。
那河不会流,它往回缩,像是把谁的魂扯进来之后慢慢嚼着吞。
陈长安抬脚就进去了。
“主上!”余晗刚要拦,被他回头看了一眼。
“你信我就跟上。”
“我这骨头,不在它的筛子里。”
余晗咬了咬牙,跟着进。
林修远啐了一口:“操,命都送这了,怕啥。”也跳了进去。
许君言最后一个,进门之前,还用封印魂印在门上点了一点:“骨道所行者,不归旧律。”
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
噬魂川里没声音,只有河水咕噜咕噜地泡着,不急不缓,像是搅了一锅碎骨汤。
陈长安走在最前,骨印一点点亮了起来。
左手的噬魂印,胸口的焚胎纹,还有魂海里那枚刚刚成型的“魂骨领域标记”,三印全在呼吸。
他感觉自己骨头在变。
不是修为变强那种,是骨道从头到脚重新捏了一遍,像是把过去那种杂乱的碎修结构全拆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骨头发热?”
林修远低声问。
“不是发热,是重构。”许君言解释,“这里是炼骨的地方,但炼的不光是肉体的骨,是魂骨,是命骨,是道骨。”
“咱们以前用的那些骨印、骨技,都是碎流派的残术。”
“可这一条噬魂川,是正道。”
“谁过得去,谁能走到‘真骨一印’。”
话音刚落,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横截的“魂墙”。
那不是墙,是一块块魂骨碎片叠起来的,形状跟人一样,却没五官,就这么站着一排,一动不动。
陈长安盯着那些影子。
“这啥?”
“以前死在这里的。”许君言声音低了下去。
“不是被杀死的,是进来以后……不敢再往前的。”
“他们想过河,但自己的骨,不敢过。”
“他们站在这里,魂火越烧越低,最后变成了一块块立着的‘断志尸’。”
陈长安听完,没说话。
他走上去,在第一个尸前停了停,伸手在那尸胸口摸了一把。
啪。
尸体直接碎了。
他继续往前走,第二具、第三具,一排接一排,走过去的都碎了。
“不是我打的。”他说,“是它们自己怕。”
走完那一排,前面忽然开阔起来,一条真正的“魂骨之桥”浮现在川中间。
桥是魂石垒的,通体发红,一共十九级。
走上去那一刻,陈长安脑子里忽然出现一段声音:
——此为真骨第一印之路,愿踏者,一步一识,走完者,骨主之名可授。
他低头看了脚下:“试试。”
第一步落下。
脚底一痛,魂海猛然涌出一道灰印,像是把他旧骨挖出来,重新贴上去。
“不是试探,是重建。”他说。
第二步,魂印灼烧,识海嗡鸣。
第三步,骨火冲天,骨纹浮现。
第四步……
第五步……
……
第十七步,他嘴角开始渗血。
第十八步,他左臂骨头断了一寸。
第十九步,整条背脊骨发出“咔咔咔”的重构声音,雷火、魂印、焚胎、噬魂四重力量汇聚在脊柱正中。
“给我成!”
他一脚踏上最后一级,整座魂骨桥轰然一震!
天顶魂火汇聚,化作一枚骨印虚影,烙在他肩胛骨!
——真骨·一印成!
陈长安睁开眼。
他看见川对岸,那一块巨大无比的“断碑骨柱”,慢慢升了起来。柱后,是通往“川主神座”的路。
“走。”
“这条骨道。”
“我算是踏实了。”
陈长安一脚踏下骨桥最后一级,整条噬魂川就像被踩中核心机关那样,猛然炸出一道贯通天顶的魂焰光柱。
那光柱不是冲天的,是往下的。
轰隆隆——
川底裂开,一块长着魂肉的台阶从地底升起来,红得跟新鲜撕开的内脏似的,每走一步还在往外渗血。
“这是通往哪儿?”林修远盯着那血台,总觉得自己魂骨有点抽抽。
“残神殿。”许君言吸了口气,“是噬魂川最深层的东西,也算是神族最后的……断头台。”
“这地儿能出来的魂,不多。”
“出来的,要么疯了,要么死透了。”
陈长安站在血台前,身上新融合的“真骨一印”还在缓缓转,他没说话,直接一脚踏上台阶。
“我一路骨印打过来的。”
“剩这点封印魂殿,拦不住。”
余晗几人跟着上。
越往上走,空气越冷,不是气温低,是魂气冻,感觉脑子都像快凝固了。
台阶尽头,是一个残破的祭坛。
坛上插着三面烂旗。
左边那面,写着“怒”;中间那面,写着“执”;右边那面,写着“怨”。
三面旗子都被黑火点着,但火烧不完,也灭不掉,像是有人故意让它永远挂着似的。
“这就是……三念残神。”许君言声音低下来了,“神族当年把自己的‘念’抽出来三道,一是‘怒’,一是‘怨’,一是‘执’,说是为了清净修道,实际是怕自己哪天心魔暴起。”
“他们把这三道念全封在了残神殿里,没人敢碰。”
“但你要想进川主神座,就必须先过这三念。”
“必须先让它们看你合不合格。”
陈长安听着,没出声。
他走上前,一步踏在三旗之间。
那三面旗子,瞬间飘了起来。
怒、怨、执。
三道魂火从旗子中炸开,朝他扑面而来!
不是攻击,而是试炼。
三魂火一起冲进他识海。
下一刻——
他的意识被拉入一片灰白色的虚境中。
周围全是碎影,全是他曾经干过、说过、忍过、杀过的事。
他看见他小时候被人欺负,自己一个人躲着练剑,嘴里骂着“下次再欺负我我弄死他”,结果第二天就真的冲上去把人打进了灵泉,三个月没起来。
他看见他第一次杀人,那人求他,哭着喊自己有家有孩子,他手在抖,但最后还是一剑捅下去。
他看见余晗第一次发火骂他,说你是不是疯了,陈长安笑了笑,说:“你骂我就行了,别哭。”
还有更多。
他没说话,一直往前走。
那些碎影贴在他身上,像刀子一样剐着骨头。
他一步一步,最后站在三面魂火前面。
“你们是怒,是怨,是执?”
三魂火不说话,但在跳。
“你们要是不服我,那就冲我来。”
“你要是服我。”
“那就闭嘴。”
他抬手。
“魂骨领域·碎念镇!”
轰!
三道魂火瞬间被定在半空,挣扎几息,全数熄灭!
残神殿内,三面魂火旗,彻底燃尽。
陈长安从虚境中睁开眼,站直了身体。
那块祭坛后方,本是黑墙的地方,此刻骨头一裂,一条血色楼梯出现。
那是通往“川主神座”的最后阶梯。
许君言声音发沉:“你刚才在里面多久?”
“不到半炷香。”陈长安说。
“你知道其他人平均要多久吗?”
“十天。”
“没人能三道魂火一次走完。”
“你是第一个。”
陈长安低头看着自己左手,骨印中间多了一道新裂纹。
“不是我魂硬。”
“是我本来就不是他们那一套的。”
“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心里的神。”
“我进来,不是求他们开门。”
“我是来,把这门——砸了的。”
血色楼梯一共三十三级,踩上去的第一步,脚底就开始渗血,不是人流血,是楼梯在流。
陈长安踩上去的时候,脚底那个魂印立马亮了,他左臂骨纹发热,魂骨领域自动激活,识海边缘开始收缩成一个漩涡,像是整个人的“魂印之主”在自我反应。
他没理这些变化,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