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妾身知道太子心悦袁真。”
她顿了顿,看李慎眼中带着疑问,并未出言否认,心中暗暗叹气,“妾身并非妒忌,袁真也算是故人,但从前之事不能一笔勾销。”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难不成想罚她?”李慎声音不自觉紧绷起来,他一生气便会如此。
珍娘暗暗叹息,一说处置袁真,太子就开口了。
“不是处罚,而是妾身不敢忘掉她以前是来做什么的。”
“你又没有实证,就算她探听本太子的事,也是为姑母,姑母心中向着我,又有何惧。”
“也许姑母就是想等将来我做了皇上,有所企图,那也是正常的。”
“恐怕太子爷想的太少,长公主从前日日在宫中胡闹,皇上那样的性子竟容得下,妾身不能不为太子警醒着些,万一哪天皇上与长公主反目,与她牵扯太多恐怕……”
“珍娘是太子的妻,也是太子的臣属,不敢疏忽。”
太子听到这里,点头,“你很清明。”
这种夸奖哪个女人爱听?珍娘压住嘴角的苦笑。
皇室的妻子本就是职位,爱侣只是附带。
“故而珍娘向太子进言,请太子听妾一言,别让袁真碰任何与政务有关之事,别让她知道任何朝中消息,别在她面前提及,别让她看到奏疏上的一个字!”
“你要宠她只管宠,不必用政务来博取一个女人的欢心吧。”
这话说得重了,李慎沉默着没有反驳,那便是允了。
……
珍娘当天在书房外安排了侍卫,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第二天早晨玲珑与袁真来请安,珍娘神清气爽,端坐主位,两个女子向她行礼后分坐两边。
以后这两边还会有许多座位,但主位只有她这一个。
未来,她手握凤印,李慎的宠爱与凤印相较,可有可无,她只要他的尊重。
宠爱这东西没人能一直拥有,她的印玺却会用到天荒地老。
想到这里,珍娘笑了。
“真妹妹,如今京中都在传太子与你的成亲礼,当真是一段佳话,都说太子得了心爱之人,那一夜的宴请隆重非常。”
“不过,”她话锋一转,“礼仪可不是白热闹的,那是召告。”
“召告天下,你是太子的爱妾,入了东宫的女人。”
袁真还不明白珍娘什么意思。
“从前在王府,离宫中远,关起门来就咱们这一家子,现在不一样,咱们居在宫中,规矩比着从前不止大一点半点,从前王爷就是王府的天。”
“现在,宫中不止皇上的后妃是咱们的长辈,压我们一头,再往上,还有天子。袁真,感觉和在王府有什么不同吗?”
袁真不懂何以珍娘一早语带机锋,找她的麻烦。
她不吱声,看着珍娘。
“我是说,妹妹从前的放肆可以收一收了。”珍娘笑得狡黠。
“从前说走便走,如今你为太子良媛,一举一动关联咱们太子爷,不收着些可不成,别像长公主似的,皇上纵着她不会纵着你。”
她挑明针对袁真。
玲珑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故珍娘一改从前的隐忍。
“没有别的事,说这些是为妹妹好。玲珑好好荣养身子,东宫现在就一件事,平安诞下太子爷的头个皇子。”
袁真当时没懂珍娘的意思。
过后想了想,感觉不对,偷偷一人在弘业殿前后转悠。
妃嫔活动的内院一切如常,她叫来二院管事太监,打了厚赏问二院防卫有何变化。
太监拿了银子感觉不是大事,便照实说增加了侍卫,东宫本就是十二时辰都有侍卫看着。
只不过添加侍卫是太子妃亲自发布指令。
东宫之外是皇宫总布防,这些加派的人手全部在二院中。
袁真心中明白,珍娘对自己一直存着戒心。
晚上李慎回来陪她用了晚膳便去书房,时至深夜,袁真溜入二院——
她自然知道这是违规的。
走到快接近书房便被拦住。
好在她带着侍女,穿着妃子服色,手上还拿着食盒。
侍卫从暗中走出,向她行礼道,“太子这会儿还在看折子,请主子娘娘先回去。”
“若我偏不回去呢?你一个小侍卫,连通报都不通报,怎知太子不愿见我?”
袁真站住不动,不急不恼,她非见李慎不可。
侍卫只得去通报,袁真脑子灵光一闪叫住他,“等等,谁告诉你们不让太子见人的?”
“这里布防增加一倍,人手是太子妃亲自加派,规矩也是太子妃娘娘定的。”
“太子殿下,也允准了。”
袁真冷笑一声,“那今天恐怕要破这个规矩了。”
一会儿,果然李慎叫袁真进去,侍卫传过命便又隐入黑暗中。
他们所站之处黑灯瞎火,搞不清有多少人围着书房。
好个珍娘,皇宫中再次相逢,她可真是长进不小。
袁真走入书房,将食盒放在桌上,也不拿出里头的东西,就那样定定看着李慎。
“想夫君了?拿的什么好东西?”
李慎面前的折子合着放在案上,笔上的墨还湿漉漉的,分明方才还在写字。
“爷现在是把我当贼防了?何苦巴巴求了长公主又求皇上,将我弄到这笼子里又不信任我。”
“你想哪去了?这不是针对你,后宫女子本就不得干政,是我从前太大意,三哥出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袁真当然知道,李瑞身边的女子偷看折子,将重要消息卖掉了!
导致皇上斩杀来访北狄所有使者。
两方大战就在眼前。
这是个太完美的借口,此时袁真说什么都显得轻飘飘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便原谅你。”
她打开食盒,里头两碟小盘,一壶酒。
“我腹中有些饥饿,便想着你是不是也饿了,拿了宵夜与你共用。”
她为李慎倒酒,自己也坐下与他对饮。
眼睛余光打量着书房中的摆设。
若是进不到书房,恐怕难以探听李慎身为太子,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太子养了一批幕僚,其中又分出一部分心腹。
太子与心腹的密谈内容很难获取。
一切都需接近书房,重要文书都在其中。
她转着心思,看李慎打了个哈欠,不胜疲惫的样子。
“太子累了,与妾一起回星月殿休息吧,明天起的又早。”
她含情脉脉瞧着李慎。
“也罢,天不早了。”
袁真想上前帮忙收拾文房四宝,李慎却将手一摆,“不劳你动手,有太监收拾。”
袁真不愿在此事上与他冲突,只能暂时顺从,另想办法。
心中把那泄密之人的祖宗骂了个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