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暗中紧绷的心都放松下来。
一个宫女正为袁真倒酒,忽而抬头用力嗅了嗅。
与此同时大家都闻到一股烟火气。
李慎起身向栖梧殿看去,未见异常,他舒口气复坐下。
袁真的目光一直注意着李慎。
又过一会儿,才见位于栖梧殿后西北方向的小厨房冒起火光。
“走水了。”几个宫女大喊,喊声引来更多下人,大家一起拎起盆、桶,向那边跑去。
李慎看了王珍儿一眼,珍娘马上起身向殿内去,不过很快就出来了。
她向李慎几乎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小厨房的火不见小,反而更大了,那边传来女子尖叫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花厅离小厨房还有段距离,可所有人都紧张地望向那边。
侍卫站在厅外护卫主子们。
跑来一个宫女,满脸灰慌忙报告,“太子爷,那边本已快扑灭,不知谁碰翻了油桶,才致火又大起来,不过无碍,已差人却搬来灰土,一会儿覆盖上,再以水浇,很快可以扑灭,奴婢来回一声,请主子们放心。”
宫中走水是大事,殿宇多是木头结构,天气干燥,一点火星子溅上便是祸患。
袁真垂着眼皮子,手指在桌上写写划划。
过了不多时,火光真的就灭下去,大家长舒口气,席上又热闹起来。
玲珑起身,端起甜酒走向珍娘,“姐姐,妹妹敬你,望咱们两人的孩儿都能平安降生,给太子爷添丁添福。”
珍娘也笑着端起桌上酒,两人正要喝,珍娘却瞧见酒水里落了灰尘。
想是方才走水,烧出的烟尘被风一吹,落入席间。
玲珑也看到了,无奈说道,“换一杯吧。”
两人将酒倒掉,又加入新酒方才干杯喝掉。
只是这酒才下肚,玲珑便觉腹内不大舒服,胃里翻腾起来,接着烧灼感向下,一直烧到腹内,小小的不适不多会儿翻江倒海。
她张口想求救,却呕吐起来。
接着一头倒在地上,蜷起身子,痛苦地呻吟出声。
“怎么回事?”袁真离她近,马上将她扶起,小声问,“不会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玲珑心内大恸,尖叫起来,“酒中有毒,别动妾身的杯子。”
满座皆惊,太子吩咐人去请太医,自己过来将玲珑抱起,只见她满脸是泪,抓住李慎衣襟,“太子爷,妾身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太子救命,救咱们的孩子。”
李慎咬着嘴唇,将玲珑抱入最近的栖梧殿偏厢房床上,太医很快便赶来,先是检查了玲珑的胎,开出解毒汤,喝下后呕吐完再服安胎药。
“先安胎看看吧。”太医遗憾地说,“我对女科不甚精通,不如黄大夫,可惜她不在,不然解毒和保胎都是她的长项啊。”
玲珑又吐了几次,感觉胃和腹部的灼烧感平复许多。
又饮了大量绿豆水,这才安生下来。
李慎陪在她身边,她在床上以头触枕,哀号着,“太子爷要给妾身做主,妾喝了娘娘的酒便开始腹痛,娘娘不喜欢玲珑,也不该对孩子动手!”
袁真也走入殿中,拿着玲珑的酒杯,向太子道,“玲珑杯中的确有残留药物,太医已看过,是加浓的益母草。”
“这种草药汁对孕期女子慎用,活血化淤,胎相不稳饮之则会引动胎气。同时里头还有马钱子和雷公藤……”
珍娘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请把此事交给珍娘调查,一定还玲珑妹妹公道。”
袁真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你在胡说什么!”珍娘喝道,“你是说本宫给她下了药?”
“还能有谁?方才玲珑自己杯中有酒,是娘娘让她倒掉又更换酒水啊?”
袁真看着珍娘,“难道不是吗?”
“本宫如何在众目之下将药放她杯中?”
“那是娘娘的本事,袁真不知。”
她一口咬死是珍娘,玲珑也不依不饶,添油加醋。
两人更是一同跪下让李慎不可包庇珍娘。
袁真道,“太子若要公允,请容妾身彻查整个弘业殿,若太子妃清白,我与玲珑给她磕头谢罪。”
“目前只有太子妃娘娘最可疑,怎么能让她接手调查此事?”
“请太子下令,要查现在就查,省得有人销毁罪证。”
袁真咬死不放,咄咄逼人。
玲珑以为是好姐妹在帮自己,也在一旁咬牙切齿坚持就地调查。
此时腹痛已经停止,还有些许出血,她的愤怒并非假装。
珍娘瞪着玲珑又瞥一眼袁真。
她心中犯起狐疑,因为药不是她下的,莫非是袁真?
玲珑不可能自己害自己的孩子。
袁真才是贼喊捉贼。
她为什么这么做?
如今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她突然挑衅,和自己过不去,为什么?
袁真比玲珑聪明,不在一个级别,她很清楚凭这么点事想让太子废了太子妃之位跟本不可能。
国家多事之秋,就算恩爱全无,太子也不会在此时挑起事端。
袁真若真想让太子废了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最少也得等自己有孕,恩宠达到最顶峰之时才是好时机。
现在她恩宠虽有,却并无身孕,又在皇上出征前夕,她要做什么?
珍娘几乎确定是袁真所为,但玲珑倒下的时机的确在饮酒之后,袁真怎么做到的?
酒杯中第一杯酒泼掉了,第二杯喝光,怎么还能余下够太医查验的残药?
然而此时她说什么,都像在狡辩,于是跪下道,“请太子爷亲自带太医检查,既是查了,那三宫谁也不能少,各宫殿厢房都要查个遍,省得有人自已演了一整出戏。”
玲珑支着身体与珍娘互相对视。
珍娘眼神冷漠,玲珑恨意滔天。袁真眼神清澈坦荡。
太医再次为玲珑查了身体道,“太子爷请放心,卧床几天,待药性清干净,母体大好,对胎儿也无碍。”
袁真对珍娘的注视毫无感觉,她上前一步道,“太子,咱们开始检查吧。”
太医小心翼翼,李慎黑着脸,袁真不慌不忙,“从我宫里开始查,先证明我的清白,也好让太子妃安心。”
一行人来到袁真住处,她院中摆着桌椅,李慎瞧了一眼,桌上还有残茶与下了一半的棋盘。
他没坐下而是走入屋内,太监们一一翻找可疑物品,针线筐中放着几只荷包,都填了香药。
太医拿起一一检查,取出其中一只问,“这只荷包中的香草为何与其他荷包里的不一样?”
袁真上前夺过荷包,“你只说这香药有问题没有?”
太医没有吱声,面带疑虑转而检查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