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永远是稍纵即逝，本以为会如堕入深渊般痛苦的六天，在程折的出现下，就宛如是六刹那般，在我意识到之前，就迎来了结尾。
口口
出嫁的前一晚，子莺为我更衣完后，留下了一句“公主殿下，明日是大吉之日，必然会早起，请您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突然想起婚约的我彷徨的身影。
夜已深，月光倾斜而下，映在冰冷的地板上，在窗外摇曳的树枝下显得格**森狰狞，就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愚蠢……或许我静下心来听的话，便会听到它干冷的笑声吧？实话实说，我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就因为方才子莺的一句提醒，我脑袋中剩下的就只有突然涌起的恐惧和迷茫。我本想在赴死之前做一个美梦，却没想到自己险些沉沦在美梦中无法自拔了……这断然是错误的！即使我面临的将是死亡，那也不该在自我麻痹中死去，我应当是直面着死亡而去！
“程折？我们该说再见了……”我低声说道。
“公主殿下要赶我走了吗？”程折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波澜，但是我却感觉那其中有着一种对我的指责——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因为强行将他留下，然后又突然将他赶走……我还真是任性啊，可能是当公主习惯了吧。
“抱歉啊……”我只能愧疚地道歉，别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公主大人应该还有事瞒着小生我吧？如果愿意的话，请告诉小生我如何？”程折开口说道。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是，直觉却告诉我，我将在这里走向分歧——所以，我回答了他：“程折，其实我之所以想把你留下，是因为我将在明天出嫁，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尽管我不愿意，但是，我反抗不了……所以，我会抱着死的觉悟去的，因此，我才要在这里与你说再见……”
说出来了，而且，心态意外地平静……但是，还不够……
“公主殿下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程折突然问了我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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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殿下您看来，真的没办法反抗吗？而且，在您看来，您的性命真的就甘心被这样作贱？”程折冷锐地继续发问。看书溂
尽管我感觉得到，在程折他的话语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支撑他开口，但是，我仍旧被他的话语所震撼到了——震撼，我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丝毫不过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能不能赢得反抗，我想过的只有，反抗不可能成功。可是，真的不能成功吗？没有人敢说的准，但是，不去尝试的话一定不可能成功！
没错！我应该去尝试才对啊！我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被作贱啊！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嫁给外人做政治工具，然后被玩弄至死！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想要看到这更外面的天空！我想要——
可是，只要我嫁出去了，这个国家就能再太平一些时日了……这样冷静想来，只关注自己想要什么，果然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就这样嫁出去的话，受益的将会是人民，将会是我的父皇，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以及……
“公主殿下，能告诉我您的芳名吗？”程折又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诶？可是我……”这又突如其来的问题，再次把我的思绪打乱，让我不知道将思考的重心放在何处。
“啊啊，抱歉，小生我还是太过无礼了，请您原谅我，公主殿下。”程折接着又自顾自地道歉了，让我只好随口答应下来，然后将注意力放回方才思索的东西上，结果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险些又一次陷入了循环之中。
我就这样嫁出去，受益的真的是人民吗？
虽然有些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但是我必须说，这个国家已经要完了！无论我嫁不嫁出去，都已经挽回不了将倾的帝国大厦，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的名字可能会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为后人所嘲弄可怜……我救不了国家，那么我能救得了人民吗？答案是否定的，我的人民注定将会在帝国倾覆的时刻迎来劫难，我的出嫁可能能延缓那一天的到来，但是却阻止不了它的发生，那么这样的话，我有资格选择反抗吗？我不知道，所以，我问向了程折：“程折，我如果嫁给了拥有势力的军阀，那我是否就能为我的人民延缓灾难的脚步？”
“我觉得，只会被军阀当做摇尾乞怜的象征，然后滋生进一步的暴虐。”程折认真地回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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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那，我能选择逃跑吗？”我挣扎了片刻后问道。
“如果公主想的话。”程折没有替我做出决断，而是这样对我说道。
“你会愿意帮我一把吗？”我再次开口问道。
“我只会在公主需要我的时候伸出援手。”程折依旧回答出暧昧的话语。
我明白，程折之所以不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是因为程折的答案，并不是我的答案。只有我想要逃跑时，那我才是真正能逃离的时候了——那时我肯定会丝毫不在乎自己的一切，为了自己的自由而不断拼命，就算是死，那也是死在逃离墙壁的路途上。程折想要我亲自在这个问题上做出选择，而不是借由他的回答来掩盖自己仍然麻木的心灵。
于是，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说出来，就又一次闭上了嘴，可是接着我又颤抖着想要吐出哪怕半个字也好，然而我又一次失败了，就这样重复着、重复着，我的心里就像是绑上了铅块一般，一直拽着我想要吐露出的话语，一直挡在了我想要扳动的拉杆下方，一直卡在了我想要选出的选项之上。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时间在无言的流逝……
“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想要去见到你曾见过的天空！我想要去游历九州大地！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当做联姻工具！我不想被看作家畜一般对待！我不想要被玩弄至死！我想要自己喜欢上喜欢的人！我不想再当笼中鸟了！！！”
在第三十分钟，我终于开口了……随之我的话语喷涌而出的，是我这十三年来从来没有展露给别人看过的真心。
我哭了，像是要把这十三年受过的委屈与不甘全部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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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下，就像刚见到程折时一样……
情感决堤了，一度满溢的泪水终于得以流淌去，最终没有将鲜活的灵魂淹没窒息。
程折什么也没有说，一直安静地听着我痛哭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泪水终于止住了，那时天上的繁星已经渐渐隐去，想必再过不久，便是鸡鸣时分了。
程折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没有去看我那被泪水蘸红的眼角，而是背着我说道：“公主殿下，我会救你出去的，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在你嫁出去之前，带走你！”
然后，程折开门欲走，却不料遇上了另一个人。
“子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用稍显虚弱的声音问道。
“我一直都知道，公主在六天前遇到了什么人，就是你吧！”子莺用带着强烈敌意的语气向程折说道。
“没错，就是小生……我被公主殿下留了下来，希望我在她出嫁前为她讲一讲外面的故事。”程折冷静地回答道。
“所以，你就这样诱骗公主逃婚？你这衣冠禽兽！”子莺大喊着，怕是要惊扰到其他宫女了，所以我立刻制止道：“子莺！你过来！不许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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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不要被这等货色的贱民给迷惑了心智！就由婢子我来亲手处理掉这贼人！！”子莺说着，从头上拔出簪子，说着就要向程折刺去。
虽然一般来说发簪的尖端已经是被钝化了，但是子莺的发簪却似乎是被特地打磨过了，能用于伤人。
“住手！！”我连忙从床上起身，结果因为哭累了，一不小心腿软瘫坐到了地上。
“公主大人！”子莺见我倒下，也顾不上程折了，连忙丢下手里的簪子就向我跑来。
“没事吧！公主大人！婢子扶您起来！”子莺慌忙地将我扶上床。
“走吧！程折！”我向程折喊了一声，然后就紧紧握住了子莺的手腕，不想让她去阻止程折。
“公主殿下……我……”子莺本想甩开我的手，可是，仅仅甩到一半，便没有继续用力了。
我透过手心，感受着子莺身上的温暖，总觉得，有很多话要告诉她。
“公主大人为什么要偏袒那样的家伙？”子莺态度不再那样充满敌意，而是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目送着程折的远去身影，向我问道。
“并不是我想要去偏袒他……只是我想要自由而已。”我轻声说道，“子莺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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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认为是能理解的，公主大人。”子莺微笑着回答道。
“毕竟你也是从小跟我到现在的，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想法……这些年谢谢你了，子莺……”我发自内心感谢地说道。
“不用客气，公主大人，这都是婢子应该做的事。”子莺回答道。
“还记得我以前要你给我找书的事吗？”我追忆着问道。
“当然，当时婢子可还惊讶了一下，最后也是冒险送进宫里的……”子莺笑着回答道。
其实，很早以前就应该是这样了……我跟唯一陪我到大的朋友，很早以前就应该像现在这样一边追忆往事，一边说笑欢闹……只是，我一直都封闭着自己罢了，也许正是觉得自己此去可能再不能归来，才会在临行之时如此畅谈吧……？
清冷的晨光，从窗户洒了进来，照耀出将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