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
有人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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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
这真是个奇妙的说法。
怎么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台下的声音渐渐低了，唐丰把稿子扬得很高很高，那些白纸如同璀璨流星落地，在天空飘扬的久了，也是要有落地的时刻的。
此刻，唐丰的声音远比他这个人，更受关注。
“如果人生来是要受苦的，那何苦投生呢？”
“吃苦如果真的有用，那全天下都是因为自讨苦吃而成功卖书的作家，从此不需要努力，只需吃苦。那个时候又有一堆人告诉你，千万不要只吃苦。”
“有些人，他们因为自己活得痛苦、艰难，所以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这就是他们追求的平等。我受了苦，所以你也要受苦。苦难是不能用来比较的。”
“自讨苦吃又有什么用呢？”
“能帮助你过得更好吗？”
“人生来，不是为了吃苦，也不是为了自讨苦吃。”
风声，渐渐带了些热议。
唐丰觉得自己不能说那么多，一个人的想法是不能嫁给另一个人的，何况群众。
唐丰抬头，夜晚的灯光打得很亮，可以透过光线看纷纷扬的雪花。
这是一个美丽的雪夜。
唐丰笑了起来。
他最后扬手：“天冷。我请大家吃烤红薯。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
雪夜里，看雪景，吃着热腾腾的红薯。
得到奖励的人，默默地拿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她很庆幸，那个刚刚上去讲话的男生，没有宣布是她得了奖。
如果被人知道了，将是一场又一场，层出不穷的闹剧。
她现在可以平静的，有底气的，去反抗。
那个男生下台之后，有工作人员递红薯时悄悄告诉她。
“水电费也免了。”
这真像是多么美好的一场梦境。
如果不是红薯灼热的温度，烫着她的手心。
回过神来，她觉得好累。
所有的疲倦、劳累在这一刻终于能摊开来，摊开在自己面前。
以前不敢喊累，不敢说累。
现在终于能说一声了。
是啊。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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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她觉得，她常常渴求别人不缺乏的爱。
在别人几乎泛滥出来的爱意里，她在乞讨。
人总渴望着人的爱。
可是她不爱她。
明明她们才是一类人，偏偏 没有爱，只有痛恨。
“投错了胎。”这句话在小时候经常听到，这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痛恨。
后来。投对的人来了。
连这种遗憾的痛恨都没有了。
这个雪夜，这个奇怪的雪夜。
让她知道：“原来我不奇怪。”
“原来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和我一样。”
“原来......这件事情好普通。”
那个男生说：“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
她已经不想要别人的爱了，可是爱自己是没有错的。
这个雪夜里，有人悄悄地离开。
这个雪夜里，有人不再渴望别人的爱。
是个好的开始。唐丰这样想。
雪夜里，唐丰坐在窗前，继续看他的书。他还不想睡。
在这样沉寂的夜里，人心会是繁杂的。他需要此刻的宁静。
可是很快。
宁静也是留不住的。
因为有人，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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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师端着点心推门进来的时候 ，唐丰还在继续看他的书。
沉静的模样让人觉得世所罕见，又让人怀念。
曾老师早换了睡衣，此刻侧躺在唐丰的摇椅上，喊唐丰的名字
有点挤。
这是唐丰唯一的感受。
“曾老师。”唐丰喊他。
曾小贤没有回应唐丰的呼唤，他闭上眼很安静，安静到唐丰能听见他的呼吸都带着规律。
被这样平静的气息所感染，唐丰也低了头，把书放在一侧。
灯灭了，唐丰看着天花板，问：“曾老师，你有一点感触吗？”
曾老师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是啊，有一点感触。”
“我的父母呢，是好父母。”
“只是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有一点遗憾。”
“你总说你的爸爸是多么好的一个人，那个时候其实我想说：我也是。”
“他爱我。”
“妈妈也爱我。”
“可是他们两个就是相处不到一起。我考上大学之后呢，就对只能靠着酒精度过每一个漫长黑夜的他们说。我说：你们可以放弃相处了。我已经长大了。”
曾老师的声音带着黑夜独特的气息，像是从无数黑暗里的星点凝聚成的一缕光辉，穿过城市与乡村，倔强地站在你面前。
他说：“他们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再也不用靠酒度过每一个漫长的黑夜。”
“他们放弃了吵架，他们变得平和。”
“我总在想。”曾小贤说：“我劝解过那么多情侣、夫妻、兄弟、姐妹。”
“Always thinking.为什么？他们这么痛苦，为什么要一直在一起？then I thought about it.我发现他们爱我，他们不愿意让我难过。”
“可是小时候的我又不傻，可是小时候的我很聪明。”
“这些痛苦就拿到明面上来了。”
唐丰的头轻轻凑过来，埋在他的肩膀上。
曾小贤的手拍拍他：“我看见他们每一次装模作样的恩爱，看见酒柜里的酒越来越多，看见他们迷茫地说着那些伤人的话。”
“我想。”
“我一定要离开。”
“如果我是一切苦难的来源，那我想终结一切苦难。”
“唐丰，你知道吗？我做主持人，就是想让很多很多人知道。”
“自己可以说出来那一句：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做的那些牺牲。”
夜晚的风是冷的，他从窗户里进来，左耳的窗帘又慢慢的飘到了曾小贤和唐丰的身边。
这样寂静的良夜。
足以听见人心跳动的声音和伤痕崩开的声音。
雪花漫漫空夜凉，思索触动心弦。
“我看见人的痛苦，我见不得人受苦。我想让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出谋划策和调解变成了我每天的常态。”
“我想，只要我努力一点，我就可以挽救很多很多人的生活。”
“好像错梦。”曾老师的眼睛看向唐丰所在的方向。
“你说的对。”
“人生来不是为了吃苦。”
“不论他是为了谁吃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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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也很热闹，子乔正在吃烤红薯。
噎人的滚烫让人心暖，他对着展博说：“你可得看清楚啊。”
“你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追求对象。”
“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常人所不能及无法预料，十分清楚的哲学家。”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哲学家，他们心里都有一套成型的规则。”
“如果两个人的规则适配了，他们才有机会走下去。”
“你呢？展博，你的脑子能算复杂的方程式和数据，但好像在这件事情上胆怯。”
子乔撕开焦黑的外皮，感慨一句：“不是热一下吗，关谷这是丢哪儿热了？”
他继续说：“讲道理。”
“我从前觉得感情是件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总看不懂，为什么他们那么在意。”
“可是经历多了，抓马的事情经历多了，痛苦的事情经历多了，被遗忘，有遗憾的事情经历多了。”
“我发现：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们，这件事情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好像天生就有人告诉我，我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被感情所拖累。”
“当然了，我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了，我不屑于去找借口掩饰我的错误。”
“我决定去弥补，是因为我看到了人之间的本质。”
“我不在乎，是因为我从来都不在乎。更是因为，我已经从中得利很多年。”
子乔扔掉手里攒了的一把红薯皮，他的小鱼际沾染了一点焦灰。
“展博，欢迎你进入新的世界。欢迎你进入人人平等的世界。”
子乔拍拍手，他从起了弥补的念头开始，在今天晚上刚打完最后一个道歉电话。
他不屑于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借口，可错误就是错误。
人的平等，从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而倾倒在一侧。
展博伸手接住雪花，一片一片的，很漂亮。
那是漂亮又转瞬即逝的东西。
像人。
像世界的化身。
“人生而平等。”展博这么念着，他从前觉得这是真理。
每个人都应该平等。
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没有完全的平等。
遇见唐丰，心动，行动，他才发现。原来追求一个与他处在“平等”地位的人，相处，是这样的感觉。
次一等。
因为聪明，他从来没有落在这样次一等的方向。
可是他在这里偏偏次一等。
这样的日子，他才过了几天，他已经被折磨地受不了，因为他渴望同样的感情，渴望平等地付出。
何况......
展博说：“我不明白。”
“我从前不明白。”
“可是现在，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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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雪夜里，快要睡着的唐丰闻见了烟熏火燎的气息。
他醒来才发现，一群人在阳台堆了个小小的炉子，在烤橘子。
唐丰是被曾老师拖过去的，他站在那里，被人塞了一只暖意盎然的橘子。
一菲姐在认真地剥橘子，看见他时，她说：
“唐丰——晚上好。”
唐丰回应之后，目光移到子乔身上。
子乔在烤年糕，他把一小勺红豆汤放在年糕上。
他对唐丰说：“要瞧瞧我改邪归正，道完歉的清单吗？”
曾老师从晾衣架上拽了条毯子，放在椅子上。
两个人坐下来，唐丰靠着他剥橘子吃。
他们四个人坐在这里，看雪落，听木炭噼啪作响。
热与冷，在一起出现。
这样的雪夜，人应该懂得什么，才不辜负这良夜。
人的声音渐渐响起：
“我真觉得挺奇怪的，子乔你居然能接受这样的想法。”曾老师说着。
“不奇怪。”子乔翻动着炉子上的东西。“我从前呢觉得，大家都平等。”
“既然从前我这么觉得，那我认识平等本质之后，自然也这么觉得。”
子乔的声音很亮：“我没有踩在别人的脊骨上，我不会因为平等就摔落。”
唐丰低低笑起来：“吕子乔。”
“这样的夜晚，我竟然能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这世界很奇妙。”
曾老师不开心了：“小咸鱼，那你刚刚听见我说话的时候的感慨算什么，演戏啊？”
唐丰眯着眼笑，一菲接话：“那是因为。”
“曾小贤，你其实，除了爱犯剑一点，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这种事情上，分不清。”
“唐丰自然也这么觉得，毕竟他可是你生——”
曾老师连忙打断：“停停停！行了行了 我感觉我浑身发毛，你知道吗？”
“菲菲，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菲白他一眼，随口道：“今年的年夜饭不会要真的去吃方便面吧。”
曾老师感慨：“我觉得很有可能。”
子乔摸摸掏出一口小锅，煮起了方便面。
寒冷夜晚的一锅方便面，那可是好东西。
捕食者的目光聚集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