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公职律师
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很不得体的宽大西服，从他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的坐姿上看，根本没有现代人普遍的优雅风度，而他的长相即使在张鹞那个时代也可以归纳到丑人的范围内，稀疏的眉毛，三角眼睛下垂着很大的眼袋，下巴上堆积着厚厚的脂肪，皮肤黝黑粗糙，不过这样一个形容拖沓的男人却让张鹞感到了一丝亲切。
他隔着桌子坐在了那个男人的对面，在这个距离上他已经闻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酒糟味道。男人眯着三角眼审视着张鹞，从他的目光中，张鹞看到了只有他那个年代的男人所具有的市侩式的狡诈。
“你是半个世纪前的冬眠人，在他们这些孩子面前你是爷爷辈的，但是从我这里论，你还是孙子辈的。”男人的口音竟然是一个多世纪前纯正的东北口音，他的开场白让张鹞和押解他的警官很不舒服。
不过张鹞并没有介意他的粗俗语言，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张鹞已经可以确定他一定同自己一样是来自一个多世纪前的冷冻人，只是在担心他是否真的是一名律师。
男人似乎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即使张鹞在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他也大概看透了张鹞的心思。
“放心吧，年轻人，不是律师我也进不到这个屋子，他们又不是傻子。”他向站在旁边的警官努努嘴，说道：“我说警官，律师会见嫌疑人不需要你们全程监视吧？”
那个年轻英俊的警官早已对他的言谈举止大为反感了，实际上按监舍的规定他也不需要在这里监视他们的会见，他轻蔑地瞟了那个男人一眼，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别看他们长得年轻，实际年龄可能比我都大，现代人会保养啊！”男人嘴里叨咕着，伸手在他那件宽大西服的里怀兜里摸出了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在身上摸索了一遍，失望地把香烟放进了烟盒。
“妈的，这记性，打火机让门岗搜走了，他们竟然不知道那是打火机，知道里面是石油液化气吓得用智能机器放到了防爆箱里。”他把中华烟又揣进了西服口袋里，看着张鹞说道：“这个时代哪哪都好，就是没有卖烟的，好在我在冷冻的时候储藏了几条带过来，过了一百多年了，烟味都变了，不过还能凑合着抽，抽没了就没得抽了！”他悲哀地叹息着。
张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做为一个律师，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却没有提到一句有关案件的事情。而张鹞却对他一系列粗俗的举动和那纯正的东北口音却很是受用。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没有抽到烟，看起来有些烦躁，双手放在桌面上，几根手指弹钢琴一样敲打着桌面：“我叫朱辉山，朱元璋的朱，辉山就是沈阳东面的那个山……”
张鹞点点头，打断他说：“朱律师？”，朱辉山挥挥手说：“我知道你不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律师，我自己也有同感，你就叫我老朱吧，我是2025年被冷冻的，那时候大家都信天上的那个东西，得了绝症的都合计把自己先冷冻起来，等那个信使把先进的技术传过来就能把他们解冻治好绝症，那几年冷冻技术发展得很快，价格也越来越便宜，普通家庭都能承担得起，所以冷冻了不少人，我那时候才38岁，就喝酒喝成肝硬化了，我合计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不如撞撞运气赶个时髦，就花了30万也冷冻了，没想到命还真大，这还真的活过来了。”
他向张鹞撇撇嘴，接着说：“我们那时候的冷冻可跟你们那时候的冬眠不一样，冷冻起来死活都没有谱儿，结果到现在能活过来的没几个，你们那时候冬眠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能保证人肯定能活过来。”张鹞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老朱又抱起双臂，看着张鹞说：“我说，这么长时间净听我白话了，你就不能张嘴说句话吗？”
张鹞笑了笑说：“你说的不错，我是在一直猜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律师，你说了这么多，一直都没有提到我的案情。”
老朱晃着二郎腿说：“你还别小瞧我，冷冻前那时候我自己有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是打刑事官司的，那时候刑事官司好打，公检法的哥们我认识一大把，打无罪的官司费点劲，要是打减刑的只要板子备足了我必保。”
张鹞摇头笑道：“听你这么说，那时候你也就是个司法掮客。”老朱听了也不生气，向张鹞竖起大拇指说：“对，你是个明白人，实际上我那时候打刑事官司也就是个对缝的，不过现在可不兴这一套了，这帮孩子一个个都是榆木疙瘩脑袋，所以我只能混个公职律师了。”
张鹞说：“那么我的官司你这个公职律师是怎么看的？”老朱说：“你小子这事儿倒是真让我佩服，现在你都成了名人了，据我所知，全世界能有五六十年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件，这在全世界都引起轰动了！”
张鹞说：“从你律师的角度看，我是犯罪了吗？”老朱稍稍认真起来说：“在我们那个年代，你绝对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不过在这个时代你触犯了非法人工驾驶罪和故意杀人罪，这可都是重罪啊！”张鹞反问道：“这不算是正当防卫吗？”老朱说：“案发后这两天公众的舆论和法律界确实有人提出过你的这个观点，不过大多数人都不赞同，依法追究你这两项罪名的刑事责任是主流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