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匹快马犹如闪电般从繁华的街道上飞驰而过，直奔衙门的方向。李文眼神一凝，他深知这是五百里加急的驿传，必有紧急军情。
果不其然，紧接着，街上的锣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亭长站在饭馆不远处，高声喊道：“各户男丁听令，县尉大人有令！明日寅时，全体到较场集合，自备军械和三日口粮，不得有误！”
这命令一下，整个城镇瞬间沸腾了起来。饭馆里的食客们纷纷丢下碗筷，议论声此起彼伏。
“哈哈，终于要出征了！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这回咱们是去打申国还是凉国？不管是哪个，我都已经迫不及待要立功了！”
“我得赶紧回家告诉老娘这个好消息，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李文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原本以为乾国的百姓对战争会感到恐惧和排斥，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兴高采烈，仿佛出征是一件天大的美事。
不一会儿，街道上便传来了“苍苍”的磨刀声。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准备出征的事宜，人们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言传的喜悦。甚至连平日里拘谨的打招呼声音，此刻都变得格外响亮和豪迈。
李文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申国人好斗，那也只是因为一言不合，便会动手打架。然而乾国的百姓，一听到出征的消息，立刻精神抖擞，仿佛打仗比入洞房还要让他们兴奋。他忍不住低声对徐华说道：“在关外诸国，人们一见到狼烟升起，便会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可是乾人倒好，一听说要打仗，便欣喜若狂，仿佛过年一般。难怪诸国都说乾人有虎狼之心，这话果然不假。”
徐华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李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并非乾人嗜血如命，而是因为我们乾国的制度如此。在关外诸国，奴隶永远是奴隶，平民也不会因为打仗而得到额外的奖励。但是在这儿，只要你立了功，便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所有的富贵荣华，都得从战场上挣来。前进有重赏，后退则会杀头受刑。在这样的制度下，百姓们自然会勇往直前，一呼百应了。”
说到这里，徐华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豪的光芒：“在我们乾国，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勇气改变命运。所以，当听说要打仗时，大家才会如此兴奋和期待。因为这意味着机会来了，只要敢于拼搏，便能赢得荣誉和富贵。”
李文深知徐华的家族背景，他们本是坤国的子民，然而因战功在乾国声名鹊起，历经数代，至今仍是名将世家。对于乾国的律法，徐华一家自然有着深刻而独到的体会。
此刻，李文紧皱眉头，声音低沉却充满愤慨：“然而，乾国所行的愚民政策，让百姓只知道杀戮，却不懂得体恤老弱。每攻下一座敌方城市，连七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这等行为，与畜生何异？”他的声音虽小，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愤怒。
徐华闻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回答。作为军人，他深知李文所言非虚。乾国的法律确实能让人知利而不识义，让人变得冷酷无情。
李文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这是你我私下里的谈论，但长久下去，乾人恐怕真的会变得麻木不仁。”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无奈。
午后，李文与徐华二人到了义兴县。李文径直走向县衙，寻找县丞询问严都家人的下落。县丞一见是天启来的大官，立刻变得毕恭毕敬，手忙脚乱地在堆积如山的户籍册中翻找起来。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县丞捧着一大摞书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补充道：“大人，因为严都的父母年事已高，当时在下并未忍心告知他们严都殉国的消息。如今，他们已经恢复了平民身份，迁入了亭里居住。朝廷还特地分拨了三间房屋和百亩田地给他们。”
“此言当真？”李文闻言，心中一阵欣慰。
“大人明察，下官绝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这些都是按照朝廷的旨意办理的，若有半点差错，下官可就渎职了。”县丞惶恐地回答，生怕自己的回答不能让这位大官满意。
李文听了，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急忙向县丞打听了严都家人的具体地址，然后和徐华一起匆匆赶了过去。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
眼前是三间草房，屋后一片青翠的桑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屋前，一位驼背的老太太正低头清洗着满手的桑叶，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李文疾步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严都的家是这里吗？”
老太太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迷茫。她似乎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官员，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声音也有些颤抖：“回……回大人话，严都正是我儿子，只是他从军多年，一直未归。”
李文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他迅速转过头去，不愿让老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问道：“那……大伯可在家中？”
话音刚落，一位身板硬朗的老头挑着一担水从桑树林中走了出来。他看到李文和徐华二人，先是一愣，随即放下肩上的水担，快步走到李文面前，跪倒在地：“大人可是找我吗？隶臣严方叩见大人。”
李文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老伯，您早已不是奴隶身份了，何必再以隶臣自称呢？”
严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笑道：“小人习惯了，一时之间改不过口来。见到大人们，就更是改不过来了。”
李文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金子，递到严方面前：“老伯，我与严都是至交好友。他听闻我要回来，特地托我将这些金子捎给您二老。请您查收吧。”
老两口见状，顿时喜出望外，手舞足蹈地接过金子。他们急忙将李文和徐华请进屋里，热情地询问着关于严都的种种。李文心中暗自警惕，生怕自己说漏了嘴，坐了一会儿后，他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李文突然问道：“老伯，您现在还在为官府当差吗？”
严方闻言，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我们都已经过了六十岁了。按照乾国的法律规定，人过六十岁兵役、徭役都免除了。我们现在可以安心地过我们的晚年生活了。”
李文听了心中稍感安慰，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一路上他忍不住想起严都为了忠诚和信仰而毁容自杀的悲壮事迹，心中仍是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在县衙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李文与徐华便返回天启。沿途之上，他们见到了百姓为军队送行的场景，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街道上，众多母亲严肃地叮嘱着即将出征的儿子：“若不立下赫赫战功，便不要回来见我们，切莫丢了家族的脸面。”而那些身着朴素衣裙的妻子们，则含泪对丈夫说道：“光耀门楣的重任，全指望夫君你了。”
更令人动容的是，不少稚嫩的小孩紧紧拉着即将出征的哥哥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哥哥，你若不能平安归来，我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这一幕幕送别的场景，让李文感到心惊肉跳。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家，更像是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每个百姓都被深深地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不久之后，县尉发出威严的号令，军队整装待发。嘹亮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穿透云霄，传向遥远的彼方。
伴随着号角的节奏，士兵们高声唱起了战歌：“岂曰无衣，与我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自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自偕行！”
李文和徐华站在一旁，目送着这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渐行渐远。他们心中的感受各不相同，却都被这浓烈的战意所感染。
李文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想：相比之下，关外诸国确实繁华富庶，对财富的向往是乾国征伐的目的。
在这群如狼似虎的战士面前，那些繁华世界的繁华景象又怎能不感到颤栗呢？然而，徐华却满怀憧憬地期待着未来的壮阔，回天启后他就得去军中报到了。
两人驾驭着轻便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间小道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远方天启城的轮廓逐渐浮现在眼帘中，他们才惊觉已经离家不远。
此刻，他们正穿行在天启城南部的山区之中。这里山峰高耸入云，林木茂密幽深，人烟稀少。然而对于徐华来说，这片山区却并不陌生。他平日里酷爱打猎，这里便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
突然，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四蹄乱颤，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徐华眼神一凛，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有灵兽！”他低声喝道。
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豹吼便在李文耳边炸响。只见一只浑身布满花斑的豹子从前方的树林中猛然冲出。然而，就在徐华刚刚举起弓箭准备射击之际，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支羽箭自树林深处疾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豹子的脖颈。
那豹子被射中要害，疼得在原地翻滚，然而凶性未减，一挺腰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徐华见状，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他深知这豹子已是强弩之末，难以再逞凶威。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道破空声响起，另一支羽箭自不同的方向疾射而来，准确地命中了豹子的后背。豹子虽然凶猛，却也难以抵挡这接连两次的致命打击。它仰天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随后轰然倒下，再也没有了声息。
徐华和李文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他们尚未从豹子的死亡中回过神来，就见两伙人分别从树林中冲出，目标直指那只已经倒地的豹子。双方凑到一起，似乎因为争夺猎物而发生了争执。起初只是言语上的交锋，但很快就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徐华和李文距离事发地点尚有数十丈之遥，待他们急忙跑过去想要制止这场争斗时，已经有两三个人倒在了地上。徐华见状大急，运气高声喝道：“郎中令徐华在此！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