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奥勒良之门数十公里之遥的默顿之门。
“斩杀者”埃斯特维尔站在帝国攻城营地指挥大帐的门口，蹙眉审视着帐外的景象。
宗教裁判官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圣血之心”的刃缘。这柄绝世神锋在埃斯特维尔的手中微微颤抖着，光亮的刀身映射出了弥漫满天的硝烟与尘雾。
距离今天的战斗开始，已经有数小时的时间了。
现在，默顿营地的帝国军才算是刚刚击退了兽人空骑兵的大规模突袭。
猝不及防之下，帝国军算是被双足飞龙从高空扔下的航弹炸了个人仰马翻，纯粹是靠着人多势众、再加上就地防空的便宜这才堪堪稳住局势。
即便如此，埃斯特维尔眼中也随处可见倾塌的营帐、哀嚎的伤兵和急于救助伤员的教会牧师。
更远的地方，荆棘城的正西方门户默顿之门矗立在硝烟之外，宛若一位静静站在沙漠中央、圣洁而不可接近的纯白女神。
埃斯特维尔身后，帝国军高层的争论声还在不停传来。
“……利亚姆大人，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才刚刚遭遇空袭，现在没办法立刻对默顿之门发起反击！”昆汀总参谋长用他那标志性的黑眼珠死死盯着中央军司令利亚姆侯爵，“我们现在收拾伤兵、重整队列还来不及！”
与昆汀总参谋长隔桌相对的利亚姆侯爵全身披挂，用套着手甲的手在桌面的地图上重重一敲：
“难道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吃那群绿皮蠢货的闷棍？难道我们要什么都不干，就在这里白挨杀千刀的双足飞龙一通轰炸？！”
昆汀总参谋长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
“利亚姆阁下！反击的时候会有的，但绝对不是今天，不是现在！西北边卡里古拉之门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皮克福德将军死了，格林姆才刚刚带着东方军的预备队往卡里古拉那边赶！我们默顿之门这边的人手，无论如何是不足以发动攻城反击的！”
“你知道帝都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吗？”利亚姆侯爵大声吼道，“懦夫！”
埃斯特维尔轻轻放下指挥大帐的门帘，默默地转回帐内。
无论是正在激烈争论的昆汀总参谋长和利亚姆侯爵，还是肃立一旁噤若寒蝉的帝国军参谋们，谁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位宗教裁判官的动作。
——埃斯特维尔身为宗教裁判所人马在中原前线的总负责人和指挥官，获得了与昆汀、利亚姆等人一同列席指挥会议的资格。
然而，在帝国军官兵眼中，宗教裁判官们终究不过是赶来助拳的宗教势力，任谁也不会在重大军事问题的决策上过分仰仗他们的意见。
这一切都让“斩杀者”在大帐中像个局外人。
埃斯特维尔自顾自踱到角桌边，提起葡萄酒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血一般鲜红的岩溪城陈酿。同时，他用耳朵听到，身后的昆汀总参谋长已经有些不耐地作出了最后决定：
“……总而言之，利亚姆阁下，总参谋部的意见不会变：我们无法在今天立刻对默顿之门发起反击！围城攻城乃是长久之策，请你不要意气用事！”
利亚姆侯爵呼呼地喘着粗气，但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埃斯特维尔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缓缓转过身去，开口道：
“两位大人，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
宗教裁判官突然发言，这让昆汀总参谋长和利亚姆侯爵都有些愕然。
不过，昆汀还是迅速答道：
“当然。埃斯特维尔先生，请讲。”
埃斯特维尔点点头，吊着嘴角道：
“好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们现在的战况是不是不太乐观？”
“‘不太乐观’这个形容有些过于谨慎了。要我说，那是‘糟糕透顶’。”昆汀总参谋长满脸苦涩，“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搞清楚，今天的大战到底是怎么搞起来的——西方三门的帝国军完全没有为今天的战斗做好准备！默顿之门这边的战况您也看见了，而西北方卡里古拉之门那边还要更糟，兽人大军甚至直接从城里冲出来对我们的士兵乱砍乱杀！现在也许只有西南边的塞维鲁之门没有全面开火，但天知道那边的兽人会不会抓住机会主动出击……”
昆汀总参谋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转向利亚姆侯爵厉声道：
“——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回绝利亚姆大人的反击提议！今天的战斗完全是错误的，而从一场错误的战斗出发贸然攻城，不会为我们带来任何胜利！”
埃斯特维尔微微一笑：
“关于这些大战略之类的问题，您和利亚姆侯爵乃是专业人士，我完全不应置喙。只不过，我心中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疑问。”
“请说。”昆汀总参谋长抬眼看了看宗教裁判官。
“西方三门这边已经打的一团火热，这我已经知道了……”埃斯特维尔缓缓地道，“但据我所知，荆棘城正北方的奥勒良之门那边，不是还有我们尊敬的艾略特·伊戈尔公爵大人的兵马吗？不知道，霜枫岭人那边，能否做些什么，以缓解我们这边的局势？”
昆汀总参谋长深深地看了一眼埃斯特维尔，落座道：
“不久以前，我刚刚收到伊戈尔大人斥候的回报。据回报说，伊戈尔大人已经对奥勒良之门发动了空袭和火攻，成效斐然。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奥勒良之门的联邦守军，不会有精力增援西方。”
“那就好。”埃斯特维尔哂然一笑，“要不然，如果我们的帝国士兵在浴血鏖战，霜枫岭人却在隔岸观火，未免就有些让人寒心了。”
昆汀总参谋长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又一个斥候挑起帐门走了进来。
“报告！”斥候大声道，“来自奥勒良之门方向的消息！”
昆汀总参谋长瞥了埃斯特维尔一眼，摆摆手：
“讲！”
“报告大人。”斥候敬了个军礼，“奥勒良之门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位自称‘凯恩·雷霆’的兽人萨满祭司！”
“哦。凯恩·雷霆大师。”昆汀总参谋长和参谋们对视片刻，众人都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位乃是兽人鲜血议会的首席萨满，更是整个联邦大军的萨满统领。之前我们就收过线报，说是这位凯恩大师眼下就在荆棘城。我之前还纳闷，怎么没在西方主战场这边看见他——没想到，这位狮心萨满居然跑到奥勒良之门那边去了！”
“大人……”斥候顿了一顿，道，“我得纠正您一下……根据奥勒良之门那边的消息，这位凯恩大师早已不再是您所说的狮心萨满，而是已经进阶到龙炎萨满了！”
昆汀总参谋长瞳孔一缩，埃斯特维尔更是猛然回头，用刀子般的眼神逼视着斥候。
此间众人都是和联邦兽人在死亡线上跳了多年探戈的战阵老手，对萨满祭司的实力评级再熟悉不过。
如果说，一位狮心萨满便是能以一人之力撑起一个军团元素力量骨架的国之柱石，那么，“龙炎萨满”则完全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巨龙一般虚无缥缈的最终兵器！
这个萨满界最高头衔在历史上的稀有程度，即便是海文魔法师中的第九阶“圣法师”也是望尘莫及！
这意味着帝国在战场上又迎来了一位强敌！
“凯恩·雷霆进阶成了龙炎萨满？！”昆汀总参谋长厉声喝问，“你能确定吗？！”
“确定。”斥候答道，“而且，凯恩·雷霆以战歌之力封锁了奥勒良之门，公然要求霜枫岭人和他阵前决斗，以决斗胜负来确定奥勒良之门的归属。”
“阵前决斗？！”听到这个仿佛来自几百年前的古老词汇，不止昆汀总参谋长，就连埃斯特维尔都不免瞪圆了眼睛。
据他们所知，海文历史中上一次出现以阵前决斗定两军胜负的传奇戏码，恐怕还要追溯到古老的末日之战时代——现如今，人类、兽人两族之间血仇难消，再也没有什么指挥官还会抱着满腔骑士精神搞什么阵前决斗了。
不过，堂堂帝国军部总参谋长，还是迅速从失态中恢复过来。
“简直是胡闹！”昆汀总参谋长厉声道，“军国大事，怎么能以儿戏一般的阵前决斗了结？这位凯恩·雷霆大师，怕不是宗教狂热症入脑了？！”
埃斯特维尔无声地瞥了昆汀一眼。
送信的斥候有些面露难色：
“可是……在我来之前，艾略特·伊戈尔公爵大人已经公开接受了凯恩·雷霆大师的决斗邀请。”
昆汀总参谋长愣在了原地。
“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王八蛋！”利亚姆侯爵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喝道，“奥勒良之门是我们帝国军钳制兽人守军的战略节点，难道艾略特·伊戈尔真以为，他有权力把奥勒良之门的得失当赌注，在阵前和那位什么狗屁倒灶的萨满大师玩过家家？”
“阵前决斗吗？……有意思。”埃斯特维尔倒是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饶有兴致地道，“面对一位龙炎萨满，霜枫岭那边又会派出什么人应战？”
斥候并不认识这位身穿黑袍红披风的宗教裁判官，但也隐约感到对方是个大人物。他丝毫不敢怠慢，恭敬答道：
“这位大人，凯恩·雷霆大师在阵前邀战时采用的措辞是，他要以一人之力挑战霜枫岭的全部火力。所以，霜枫岭并没有派某几位高手出阵，而是整个阵线火力全开。”
“一个人对抗霜枫岭全军？！”利亚姆侯爵呆了片刻，随即苍凉大笑，“你们瞧瞧，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精神正常的人了！”
虽然利亚姆侯爵心中对伊戈尔家族有一万个不满，但他也不能否认这群荒原暴徒手握的超规模火力。几乎所有了解时局的海文人都会确信，要想面对霜枫岭的全额火力覆盖而安然无恙，哪怕你是一位龙炎萨满也仍然不够，得请至高圣神他老人家亲自显圣还差不多！
埃斯特维尔却突然摇头道：
“以龙炎萨满的识见，不会作以卵击石的蠢事。他敢以一人之身对抗数千霜枫岭大军，想必也是有所依仗。”
“大人猜得真准。”斥候狠狠点头道，“那位龙炎萨满大师先是硬生生抗住了整整十二门魔能火炮的聚焦轰击，然后又用一个战歌，将整个霜枫岭法师团打得失去了作战能力！”
“是谁教你编这些谎话的？不怕掉脑袋吗！”利亚姆侯爵对斥候的汇报嗤之以鼻，“还‘用一个战歌将整个霜枫岭法师团打得失去作战能力’……我怎么不知道海文大陆上还有这么牛逼的战歌？”
“利亚姆阁下，少安毋躁。以龙炎萨满驭使天地伟力的神威，或许的确会有些雷霆手段。”埃斯特维尔轻声道，死死盯着斥候，“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啊，最精彩的事儿才来了！”斥候煞有介事地道，“眼看着法师团被凯恩·雷霆大师击败，接下来，竟然是艾略特·伊戈尔公爵大人他老人家，亲自出阵迎战那位龙炎萨满了！”
“什么？！”昆汀、利亚姆、埃斯特维尔三位高层一齐站了起来。
就连旁边听热闹的帝国军参谋们，同样满脸骇然。
试问全帝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艾略特·伊戈尔公爵大人虽然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但自己只不过是个连学城的法师义务教育都没能念完的魔法界吊车尾罢了。
——就这种连咒语都念不明白的傻货，竟然也能在战场上“迎战”一位龙炎萨满了？！！
一时间，众人脑子里充斥着“蚍蜉撼大树”“鸡蛋撞石头”“小处男血战魅魔”一类形容自不量力、脑子有坑之举的俗语。
“艾略特·伊戈尔是不是被那位龙炎萨满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了？！”利亚姆侯爵满怀期待地问道。
“哪能啊！”斥候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咱们伟大光荣正确的艾略特·伊戈尔大人，只简简单单地出了一招，就把那个什么萨满大师打翻在地了！”
昆汀总参谋长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