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差几度的样子。秦牧玄深深吸一口气——清冷干爽。
一索渡天堑，顿觉天地宽。
望向似乎近在咫尺，朦胧间，又远在天边的对岸山崖，秦牧玄不禁唏嘘感叹，不觉嘴边呼吸已现出了白雾。
一江之隔，两季人间。
君在秋，吾已入寒冬。秋冬异，四季永难逢。
秦牧玄拢了拢氅衣，在这一刻，离愁情伤与归乡心切竟融为了一体，生出一丝感伤来。
脑中倩影一现，飘忽间竟逐渐清晰，挥之不去。
秦牧玄晃了晃脑袋，摒除杂想，对着身旁大胡子军官问道：“人都齐了?”
一旁大胡子军官正是张校尉——现在应该称呼为张营官了。
秦牧玄本是荐书与皇帝，推荐齐校尉晋升宁北军营官的，实则任命下来竟换成了张校尉，上头的用意着实难测。
“正清点着呢，大人。”张营官高声回应。
“点齐了，即刻毁掉索道。”
秦牧玄再次回眸凝望着南岸，下达了最后一道军令，继而毅然决然回身跨步离去，不愿多看南岸一眼。
“等等，师兄，大师兄他……”
“怎么了？顾师弟。”
“徐师兄，他，”那个依旧显得青涩的少年，神色有些慌张，“他还没跟着过江！”
秦牧玄环视周围，恍然大悟。是啊，怎么把那小子忘在对岸了！心下连连叫糟：几番战斗下来，徐师弟被他完全忽略了。
“莫慌，莫慌。”他嘴里安慰说，“人还未到齐，再等等看。”
“是了，师傅还在南岸断后呢。徐少侠应当与他一道回来。”燕五赶紧上前为将军大人打着圆场。
“嗯，嗯。富贵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秦牧玄对燕五的说法十分满意，面露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
“大人，大人——”
远远的，传来林富贵的两声呼唤。
总算在江北岸见着将军了，林富贵一路兴奋，小跑着至近前，一个拱手汇报道：“富贵最后一个渡江，众兄弟一切平安，痕迹清理完毕。渡江之前已得到情报林中大队敌人援军合围而来。”
“富贵啊……嗯。”秦牧玄还是朝林富贵身后张了一眼，他背后似乎什么也没，也不能完全说没有，他背后确实还搭着一张弓。
“就你一人回来？”秦牧玄低声询问，眸子不易察觉地扫了眼坐在不远处休息的萧雨墨。
林富贵一时摸不清秦牧玄何意，非要说出个分毛来，他想了片刻，说：“哦，大人，有的……”
秦牧玄挑起长眉，希望复燃。
“还有……两位老兄弟，他们在我前，前……”
林富贵见将军面露难色，不知自己是否答错了，于是后面的话全鲠在了喉咙里。
打脸来的太快，这下丢人了——字面意义上的“丢人”。
“徐师兄——”听闻噩耗，一旁的顾长叶差点哭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师兄英勇就义了呢。
这番骚乱惊扰了萧雨墨，她决然起身就要折回头去找人。
“等等，师姐。”秦牧玄一把拉住萧雨墨，急声道，“对面传来的消息敌方援军已到位，况且有两个高手在，万不可硬来，容我想想对策。”
林富贵拍了愣在一旁的燕五一巴掌，催促道：“通知兄弟们，先别毁掉索道。快去——”
若哪个手快的要把索道烧了，就全完了。
“知道了，师傅。”
回过神来的燕五一路小跑着去传令了，
“大师。”秦牧玄转身对着身后的苦戒大师合手深深一礼。
“晚辈还要劳烦大师一次。今日大师两次援手之恩，秦牧玄没齿难忘，日后必有厚薄。”
秦牧玄思来想去，只要能带上老和尚自可保万全。他和师姐再加上这老怪物，人就算救不回来，想自保应当无虞了。
“阿弥陀佛，秦施主客气了，今日之事老衲乃是奉住持师兄法旨行事，施主又何必介怀？所谓送佛送到西，老衲自然要带秦施主平安回去。秦施主去哪，老衲便会在哪。”苦戒大师双手合十欣然应允了秦牧玄的请求。
正当秦牧玄布置后续事务，拿起那把双节锤准备再杀回去救人的时候。
不远处的空中传来了一阵畅快的大笑声。
“哈哈哈~~~~”声音畅快豪放不已，似从蒙蒙水雾中传出。
“秦小友，秦小友——”声音有些耳熟，秦牧玄循着声音的来处，微眯着双眸，握紧了手中兵器。
“莫急着走啊！是不是忘了什么？老夫帮你带来了。”
稀薄的水雾中很快现出了一个身影，其后似乎还跟着另一个身影。
阴魂不散哪！秦牧玄鹰目如电，远远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苏前辈有何指教，莫不是欲在梁国土地之上抓一名梁国将军？”秦牧玄的声音夹杂着内力远远传向来人方向。
“全体列阵——，弩炮上弦！”张营官对着身后一众黑甲军大声下令道。
众黑甲军一阵慌乱，鸡飞狗跳，稀稀落落的阵型总算快速到位，两辆骡车也同时拉了过来，车上赫然立着两架弩炮，操作弩炮的黑甲军正忙活着搅动棘轮给弩炮上弦。
“莫慌，有我老王在此。”
一个缩头缩脑的身影，手里提着刀大吼着站在了秦牧玄一众人之前。
“呆！哪——个贼子，若想伤(寥)我家将军，先从老汉尸体上踏——过去。”王老头横眉竖目，满口的戏腔唱和着。
稳了，有老王头撑场子！除非天王老子来了，如今还有谁能再伤他秦牧玄半根毫毛。
秦牧玄嘴角翘了翘，松了口气。
“哈哈哈……误会啊，秦小友！老夫是来给你送人的。”
苏无涯一边爽朗大笑，一边从索道上缓缓飘落，一手捋着白须，一手似乎还抓着某样东西。
秦牧玄定睛一看，那被像是死狗一般拎着的不正是师弟徐继龙么！就那身打扮不看脸也能认得出。
苏无涯提着徐继龙满面春风，一路走来，到了近处对着一旁紧张戒备的黑甲军瞟了一眼。
继而一甩袍袖，喊了一声：“接着——”
徐继龙随声打着跟头飞向一众黑甲军军阵，几个前排的刀盾手慌不迭丢下了兵器抬手接住徐继龙。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身上的禁制自会解除。”苏无涯留下这句话，转而大步流星朝着秦牧玄走来。
“没听我说么？站住！不许再往前了。”
老王头手里提长刀，刀尖冲向走来的苏无涯，秦牧玄只见那刀尖微微在颤抖。
老王头居然也会心虚，可见高手的气场果真不凡。秦牧玄暗自腹诽。
苏无涯听闻老王头的一声喝也是一怔，这么个畏畏缩缩的老头儿竟敢拿刀指着他。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功夫的。
“敢问这位老哥……”
“无礼！怎么跟我师尊说话的……”截住苏无涯话头的声音急吼吼地从后抢白道。
哪知，话未讲完，鬼使神差的，苏三一个扶地趔趄差点儿滑倒，旋即“哎呦”一声惨痛呻吟。
想来触地之手与在南岸被他狠敲一锤的肩膀是同一侧啊。瞧着都疼！秦牧玄不禁一阵后槽牙发酸。他深信老王头开始发功了。
正所谓不打狂的，不打横的，专打不长眼的。
没摔死都算命大了。秦牧玄余味未尽地思索，倘若这老家伙那时上了南岸，自己这边儿岂不躺赢？倒是他怎么就不过江呢？
该不会是恐高吧？看着老王头手里依旧微颤的长刀，秦牧玄做出一种假设。嗯，关键时刻人怂了，不敢顺着绳索溜过这万丈峡谷。
周围一众黑甲军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捂着肩膀疼的龇牙咧嘴的苏三。
“这位老哥莫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只与你家将军送行，想说句话而已。”
苏无涯对着老王头抱拳一礼说道。
这秦小子不仅天赋异禀，背后还有无数大佬协助，就比如眼前这个自己看不透扮猪吃虎的小老头儿，日后还是莫要招惹他的好！苏无涯在心里如此盘算着。
猛然想起太清至尊如今还未露脸，不禁心下一突，面上笑容更加和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