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如雾,湿寒入骨,秦牧玄披着大氅伫立在窗前,望着清晨的雨幕出神。
心事何其多。
湿冷的风夹杂着透骨的寒气从窗口涌入,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忆曾经,启程时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就如那日天气一般炽烈。而今,前途一片昏暗不明,福祸难料,亦如这天气一般无二。
“希望事先的布置能有效果吧。不然~~后面的日子就难熬了。”抬眼看了看昏沉的天空,秦牧玄眼中没有失落,而是透露出一抹金芒。
本想此生混吃等死,有钱有势足矣。你丫要是识相便好,否则~~换个天地又如何。
虽然有些晚,但应该还来得及,是该考虑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了。自己那些手下还不行,让他们跟自己冲锋陷阵没问题,让他们跟自己造反夺天下就不好说能有几人跟随了。而且,若是造反,梁国必定大乱,南北那两个邻居岂会坐视不管。
一个操作不当就是身死国灭的下场,秦牧玄想到了那个世界明末的悲惨结局,他可不想成为这个世界引狼入室的民族罪人而遗臭万年。
呵呵~~~秦牧玄自嘲一笑。
“果然老子不适合造反,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还真没说错。”若是换成那些枭雄又会怎样。你敢逼老子!哪怕你敢惹老子,老子也要抄刀子反他丫的。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哪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讲究的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秦牧玄在心里默默地开始盘算另一条道路,不造反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也是可以考虑的。
“当当当~~”轻轻扣门的声响传来。
“进来。”
房门打开,徐继龙缓步走了进来。
“师兄。”
“嗯?......”秦牧玄无奈地盯了徐继龙一眼。
“......哦,掌柜的!”徐继龙连忙改口。
“关门!”
“哎!”徐继龙随手带上门,缓步走上前来。
“这里人多眼杂,各方眼线都汇聚于此,说话做事都要留心,明白吗!”
“是,掌柜教训的是。”徐继龙满脸堆笑说道,可心里却是不服的吐槽:
明知这里眼线多,非要住在这里,还不是想贪图这里的舒适吗!?
其实,徐继龙还真冤枉了秦牧玄,秦牧玄之所以选择住在此处:一是这里是城外几十里内最上档次的酒店,那条件自是一等一的。钻了那么多天的野林子,秦牧玄实在不想到了家门口还要露宿荒野。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他这许多时日不在京城,实在对京里的情况不甚了解,通过这家酒店里形形色色的住客,也方便收集近日里发生在京城的许多信息。
为了广见闻,昨晚秦牧玄可没闲着,他在整间酒店里上蹿下跳了大半夜,偷偷摸到每间客房窗口去听墙角,打探到许多有价值的消息,当然杂七杂八的市井传闻也不少。
其间还碰到了两次有信鸽从窗里飞出,他眼疾手快,顺手抓到一只,截获消息一看,居然是庐陵青山寨驻军换防的密报,说的言之有物甚为详细,弄得秦牧玄不住暗骂兵部的都是些蠢猪,夜影司的都是群废物。
“掌柜的,这是今早我在房间桌子上找到的,我确定,之前绝对没有,是店家给送来茶水后出现在桌子上的。”徐继龙贼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秦牧玄看。
秦牧玄满面狐疑接过纸条,瞥了一眼纸条上口处的蜡封,下方还写着“掌柜”两个小字。
靠~~还真是给自己的。除了他总不能是给酒店掌柜的吧?一定是怕他这个大高手发觉,转而通过徐继龙传给自己的。
挑开蜡封,抽出里面的小纸条,打开看去。
“事已妥当,未时初西门入,届时接应。”小纸条上就写着这么几个比指甲还小的扭捏字体,书写之人费劲,看的人更费劲。
看来夜影司的这帮人里也不全是废物,能如此把消息传到我手上的也算是费心尽力了。秦牧玄捻着燃烧的纸条,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徐管事,准备一下,生意不等人,咱们早些就出发。”
“是,掌柜的。”
徐继龙嘴角抽了抽,躬身退出房间,不免心里嘟哝两句:
“这师兄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活络,让人琢磨不透。好好地家也不回,偏要在城外多待一晚。今儿个又神神秘秘偷偷进了城,真搞懂他想干什么?”
等徐继龙走后,秦牧玄重新站回窗前,虚望远方出了会神。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他回身坐到桌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写了起来。
不多时,秦牧玄拉开床帏,探手从床上抓起一物放在桌上。
“小乖乖,别怕,把这个帮我送到,我就不吃你。”秦牧玄把刚写好的纸条卷成小纸卷,一脸邪魅地凑近桌上那个被捆成粽子,此刻正咕咕乱叫惊恐的小东西。
蒙蒙细雨中,一只灰扑扑的鸟儿仓皇地飞离了月华楼,在秦牧玄桀桀坏笑中那只鸟儿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当秦牧玄得意之时,永安城内梁国皇宫建安宫西南角一处幽静的小院内,满园皆是姹紫嫣红,繁花怒放,给人一种春意勃发的错觉。
在这各色花朵争奇斗艳的小院之中,有两人正闲适的漫步其间。一个是穿着一袭灰白儒衫的男子,而紧紧依偎在其身旁漫步的则是一名身着银绣粉袄白罗裙的端庄女子。二人踏着花影如胶似漆,不时停下驻足赏花,男子清朗的话语伴着女子银铃般的轻笑声隐约可闻。
“爱妃可知此花何名啊?”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是当今梁国皇帝赵钦。
“臣妾不善此道,但此花臣妾还是认得的,此花名曰东海得月,可对否?”那女子仔细端详了眼前花朵,略加思索后说道。
“爱妃真是好见识,此花青白高雅甚是珍贵,朕叫人搜罗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搞到这两株,爱妃从何得知此花的?”
“陛下~~您忘了,我越家是出自何地了?”女子掩嘴轻笑问道。
赵钦拧眉思索,遂恍然大悟。“这.......哦~~朕明白了。原来此花正是出自爱妃家乡啊!!难怪难怪!!”
“陛下~~纵然是在家乡,此花也甚是罕见。”察觉赵钦有些许失落之色,女子会心一笑开口说道。
“那.......此花爱妃可喜欢?”
“自然......陛下的......臣妾自然喜欢。”女子颦颦一笑,脸颊微红,轻轻点头。赵钦见女子笑颜绽放,美人更比花娇,自是心花怒放面上更是露出了无限柔情。
“陛下~~这粉色的是何花?高雅华贵,粉妆玉裹甚是惹人怜爱,臣妾从没见过。”
“这个~~~这..........。”男子拧眉思索,却总也想不得,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看这记性,昨日明明都记住了啊........朕真老了不成!!?”
赵钦微微一笑掩盖尴尬,抬手击了两下掌,一个内侍看了看赵钦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老太监,老太监对他微微摆了摆手,那内侍会意,弓着腰一路小跑着到赵钦身侧,对着赵钦便匍匐跪倒:“奴才便是这畅春园管事,陛下有何吩咐?”由于太过紧张,就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磕磕巴巴。
“起来。”
“谢.....谢主隆恩。”内侍如蒙大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朕问你,此花何名啊?”
“这.......此花。”内侍看了看赵钦所指之花,又偷眼看了看赵钦的表情,眼珠咕噜噜的转了转。
“吞吞吐吐作甚?你是管事,也不知此花何名吗?”见内侍迟迟不回答,赵钦开口说道,话语间已有斥责之意。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说。”内侍吓得体如筛糠,趴伏在地颤颤悠悠的说道。
“快快说来~~”
“是~陛下。”内侍低着脑袋,额头上已现汗珠,这要是回答不好,小命铁定就没了。突然,内侍脑中灵光一现,于是试探着说道:“此花名曰宫梅斗艳........。”
“叫什么!??大声点!”这个内侍行为如此古怪,赵钦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他已经开始环顾左右找魏伴伴和宫廷侍卫了。
死就死了,富贵在此一搏,内侍一咬牙大声说道:“此花名曰宫梅斗艳,宫内仅此一枝,这花名还是陛下钦定的。”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这段话内侍便如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听天由命了。
“朕~~朕钦定的........宫梅斗艳!!”赵钦也是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宫梅斗艳.......宫梅斗艳。”身旁绝美女子嘴里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好名字!宫粉梅娇艳妩媚,与白梅红梅争相斗艳,正如此花浅粉薄装,优雅娇媚,集梅之素雅百花之美。妙!!陛下才情古今帝王罕有矣!!”女子颦颦一笑,对着赵钦施了个万福。
“哦........。”赵钦有些懵逼,已是没反应过来。
“陛下大才,吾皇万岁万万岁。”内侍麻着胆子大声山呼万岁,引得附近的侍卫宫女也一起跟着山呼万岁。一时间,小小的花园里跪倒了一片。
“哦......是也是也,许是朕忘了,对,此花就是名曰宫梅斗艳。”事已至此,赵钦也是做恍然大悟状,厚着老脸应下了此事。
朕乃九五之尊,天下共主,朕认得,就是朕的,也只能是朕的,赵钦心中默念。不由得看了眼趴伏在地的内侍,目光里多了些赞许之色。
这是个机灵的~~会办事。
轻轻扶起绝美女子,享受着女子投来的儒慕的目光,赵钦也愈发的觉的自己气血充盈,好像年轻了好多,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
“都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齐呼。
一个身着银边黑衣的人进院,正巧碰到刚刚那一幕,面对皇帝正在兴头上他没敢上前,也跟着一众侍卫宫女跪下拍皇帝马屁了。见气氛差不多了,这才敢上前单膝跪地禀告到:“陛下,夜影司急报。”
“嗯~~!”赵钦看了眼那人,心下有些不喜,但转念一想,能让夜影司专门派人禀报的必是大事,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何事?速速报来。”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周围几人。
“都下去吧。”赵钦挥了挥手。
“是~”那内侍和靠得近的侍卫宫女皆施礼退的远远地。
“陛下~~国事要紧,臣妾也该回去了。”绝美女子深施一礼,拉起肩后兜帽也欲退去。
“嗯.......爱妃先回去吧,等朕处理完国事,自会去寻你。魏总管!!”
“老奴,在。”魏总管小跑几步近前。
“娘娘请,老奴送娘娘回去。”
女子含情脉脉的看了眼赵钦,便随着魏总管走开了,走出几步外精致的耳廓动了动。
“陛下,那人回来了,现在在.......。”黑衣人凑近赵钦小声说道,声音极小,但说话内容却皆被女子尽收耳内。
听到了内容她心里一突,而后迅速调整好心情面色如常的跟随魏总管走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