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镇地脉之上,白焰如柱,冲天而起,将顾秋白的面庞映照得明暗不定,宛如神魔的低语。
他手中的镇渊剑发出阵阵低鸣,剑尖所指,正是那地心光柱——法明以生命精魄点燃的“初灯”。
“铛!”
一声脆响,尹新月横身挡在了顾秋白身前。
寒冰之力在她周身疯狂涌动,瞬间凝结成一面巨大的冰盾,其上寒气森森,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你若毁灯,便是毁了他最后的牺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清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顾秋白。
顾秋白的眼神混沌而深邃,仿佛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低声喃喃,语气低沉得让人心悸:“牺牲?三千年来,每一次所谓的‘牺牲’,都只是在喂养它长大……我要斩断这罪恶的源头!”
话音未落,顾秋白骤然发难。
他猛然催动体内的逆魂之力,周身黑气缭绕,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镇渊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气势,狠狠地斩向那面寒冰巨盾。
“咔嚓!”
坚不可摧的冰盾,在那强大的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豆腐一般脆弱,瞬间被一分为二,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寒气四溢,却无法阻止顾秋白前进的脚步。
“嘶——”
任婷婷倒吸一口凉气,身形疾退三步。
她素手翻飞,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归源钉,瞬间布下了一个残缺的阵法。
然而,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双心镜里那诡异的画面,依旧在她识海中不断回荡:两个顾秋白,一个疯狂地想要斩断一切根源,一个却又执着地想要种下新的根源。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意志,让她无所适从,根本无法判断顾秋白此刻的真实想法。
就在这时,酒泉镇的百姓之中,异变陡生。
数十个百姓同时感到心口一阵滚烫,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他们的胸腔中燃烧。
他们原本迷茫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我不信什么狗屁的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突然抓起身边燃烧的火把,疯一般地冲向不远处的祠堂废墟。
他须发皆张,面目狰狞,嘶声怒吼道:“老子只信这把火烧得痛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老乞丐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这场“叛乱”。
孩童们捡拾着地上的柴火,妇女们则找来油罐,将油泼洒在废墟之上。
整片废墟瞬间燃起了熊熊野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唐三屹立于高墙之上,静静地望着这自发燃起的火焰,心中豁然开朗:“火,从来不是靠信仰得来的,而是从内心深处的不屈与反抗中诞生的!”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
心魔之力在他体内疯狂涌动,他将昊天锤悬于头顶之上,锤柄上缠绕的黑色丝线,如同活物一般疯狂扭动,竟然化作一道燃烧的火线,笔直地连接到人群的心口。
刹那间,火焰的颜色由最初的橙色,瞬间转变为赤红色,竟然与泰坦巨猿胸膛之中燃烧的魂火,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魂力了,这是“不信”的力量,是无数人内心深处,对命运、对压迫、对虚伪的规则,所发出的最强烈的反抗!
就在这时,尹新月也动了。
她贝齿紧咬,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以鲜血为墨,在虚空中快速地绘制着玄奥的符文。
磅礴的寒源之力,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自她的天灵盖喷涌而出。
她与任婷婷背靠背,双手快速地结着复杂的手印。
地面之上,一个巨大的法阵缓缓浮现——那是由九重冰环相互套叠而成的“归心锁阵”。
在法阵的中央,留下一个空位,而那个位置,正是顾秋白现在所站立的地方。
“他若还清醒,自然会退后一步;若已经彻底入魔……那我们就只能将他永远地囚禁在这里!”任婷婷的声音异常冰冷,带着一丝决绝。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顾秋白便猛然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赤红如血,其中竟然隐隐有黑色的根须在疯狂生长,显得异常诡异。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随后,他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镇渊剑,剑锋划过地面,带起一道刺眼的火花。
一丝丝逆魂之血,顺着剑锋流淌而下,缓缓地渗入到法阵的纹路之中。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坚不可摧的寒冰法阵,竟然在逆魂之血的侵蚀下,迟滞了一瞬间!
“噗!”
尹新月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他竟然在利用守门者的力量来破坏法阵?!可是,那股力量,原本就是残网的一部分啊!”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山林深处,泰坦巨猿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
“嗷——”
那啸声如同滚滚惊雷,震得群山摇晃,无数积雪纷纷落下。
刹那间,幽深的山谷之中,奔腾而出一条体型巨大的天青牛蟒;冰雪覆盖的平原之上,一头通体雪白的冰凤凰,振翅而来。
一头又一头的十万年魂兽,纷纷响应泰坦巨猿的召唤,眼中皆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
然而,它们并没有攻击人类,也没有摧毁小镇,而是齐齐地抬起巨大的脚掌,重重地踏在地面之上,以自身强大的兽魂之力,震动着脚下的大地。
“嗡——”
大地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以魂兽们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那些原本如同虫子一般,在地脉之中疯狂涌动的黑色丝线,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竟然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就连那些隐藏在冰封裂缝之中的根须之眼,都本能地闭合了起来。
唐三仰望着那些强大的魂兽,喃喃自语道:“它们早就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灯’了……它们所相信的,是用‘痛’换来的自由。”
泰坦巨猿转过身,巨大的头颅缓缓地转向唐三,那双如同灯笼一般的金色眼瞳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如同从亘古的冰雪中传来一般,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决绝,在天地间缓缓响起。
“谁点的火,谁就得烧死……”
极北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如同刀割一般刮过酒泉镇的废墟。
就在这漫天风雪之中,一道素白色的身影,踏冰而来。
她身着一袭胜雪的白衣,长发如瀑,在风中肆意飞舞。
她的眸子如同寒星一般清冷,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来者,正是魂兽共主,小舞之母——阿银。
阿银立于镇外的高地之上,手中捧着一块被寒冰封冻的残破石碑。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以为‘守门者’是救世主?”阿银的声音清冷而空灵,仿佛来自亘古的冰原,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错了。第一代守门者,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它最完美的宿主。”
她轻轻挥手,那块坚硬无比的冰封石碑,瞬间碎裂成无数块细小的冰晶,散落在风雪之中。
石碑之上,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纵横交错,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真相。
其中几道深刻的划痕,清晰地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灯非镇压,是契约;火非净化,是献祭。”阿银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却又异常坚定。
“而真正的火……是从不信开始烧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顾秋白的方向,那双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低声喃喃自语:“若他成了新网之根……那就由我——亲手斩断。”
阿银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魂力疯狂凝聚,竟然形成了一柄虚幻的冰剑。
那冰剑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它的造型古朴而锋利,与顾秋白记忆深处,那柄属于“守门者”的圣洁之刃,竟然一模一样!
风雪骤然变得更加猛烈起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阿银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这一次……别再信‘神’。”
顾秋白抬起头,凝视着阿银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镇渊剑,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冰冷触感。
“呵呵……不信神?那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