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唐风年才回来,看上去心事重重。
石师爷笑问:“挖出宝藏没?”
唐风年苦笑,摊手,说:“师父,没有宝藏,只有炸药。”
“送去大牢的那两个可疑之人,审得如何?”
石师爷早有准备,递上几张纸,纸上写的正是嫌疑人的供词。
唐风年如获至宝,用双手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看。
根据口供,那两人并非故意当奸细卖国,而是为了银子。另一个奸细利诱他们,让他们去点燃炸药。至于炸药的来历,点炸药的目的……他们完全不知道。
唐风年眉眼变凝重,说:“奸细靠利诱的方式,在大同府织网,就像蜘蛛网一样。”
“很可怕。”
石师爷冷静地说:“恐怕还不止大同府被奸细渗透,京城那边说不定也在发生类似的情况。”
唐风年点头认可,说:“我明日把此事禀报给皇上。”
“皇上今日龙体欠安,我不适合去打扰。”
石师爷没反对,又凑近一点,说悄悄话,说出欧阳城对巧宝的企图……
唐风年一边听,一边皱眉,眉头越皱越紧,丝毫没有喜悦的意思。
对他而言,巧宝是家里的小闺女,是家里的宝,不欢迎任何人的觊觎。
他丝毫没有嫁闺女的急切,即使城哥儿很优秀,很有前途,但他自己又不是养不起闺女,没必要指望别人来帮他养闺女。
思量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把杯里的茶水喝光了,然后唐风年说:“巧宝还小,不急着议亲。”
石师爷试探着问:“巧宝有没有这个想法?是否两情相悦?”
唐风年放下茶盏,有点烦恼,说:“我让宣宣去试探一番。”
“之前,我并未发现巧宝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记得,上次宣宣告诉他,巧宝亲口说自己有点喜欢那个任武,但双姐儿更喜欢任武,所以她不跟双姐儿抢。
至于城哥儿,巧宝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他。反而每次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闹着要比武,还互相挑衅,从小就如此。
石师爷语气平和,又试探着问:“如果巧宝答应,你是否也答应?”
唐风年认真想一想,明显为难,轻轻摇头,说:“在上次的庆功宴上,我刻意回避城哥儿。”
“在外人面前时,我不敢与他走太近,怕生出文武勾结的谣言。”
石师爷觉得徒弟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心有灵犀一点通,激动地说:“我也有这个意思。”
“古往今来,几乎每个皇帝都有疑心病。”
“你和欧阳一家互帮互助的情义,别人拆不散,但最好藏于暗处,否则容易变成把柄。”
唐风年沉重地点头,提起茶壶,给石师爷和自己续茶。
水从茶壶嘴流出来,冒着热气,热气形成一小片白雾,使唐风年的神情变得模糊。
越模糊的东西,往往越复杂。
关于这件事,他不想多说,很多心事在心里翻滚。
石师爷喝一口茶润喉,又说道:“风年,为师对你有个期望。”
唐风年与石师爷对视,洗耳恭听。
石师爷露出温暖的笑容,说:“以前我不敢如此想,但经历这次打仗的风波,为师觉得你将来有能力入内阁,成为阁老。”
“那是所有官员都想达到的高度,为师不仅仅是偏爱徒弟,而是把你和那些阁老的资历进行比较。”
“你除了年纪比不上他们,在别的方面,不比他们差,特别是政绩,这是你的优势。”
唐风年听完这话,憋不住笑意,不是因欢喜而笑,而是仿佛听见荒唐的故事,笑得尴尬又无奈,接话:“师父,恐怕我没那个本事。”
石师爷摆手,板着脸,坚定地说:“为师最了解你,相信你肯定行。”
唐风年没空啰嗦,只能在心里自嘲:我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好的师父?不过,我从未以阁老为目标。与师父的期望相比,我太容易满足,反而显得胸无大志……
石师爷为了激起徒弟的野心和斗志,又进一步劝说:“历朝历代的官员数也数不清,有几个能真正做到青史留名?”
“等你坐到阁老的位置上,就能青史留名,为师也跟着沾光。”
“所以,与欧阳家结亲一事,最好是黄了。”
唐风年微笑,笑容略带黄连的苦味,暗忖:如果巧宝真的喜欢城哥儿,我如何狠心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