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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不相信袁谭有这样的本事,如果袁谭真这么厉害,徐州就不会丢失,其中关键一定在袁术身上。

自从袁谭吞了袁术的地盘之后,所有的决定都极为明智,在战略上几乎没有犯任何错误。

他可不相信有人能一朝悟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袁谭已经将袁术的遗产整合完毕并合理利用起来了。

“殿下,我们要不要……”田丰抹了一下脖子,低声说,“袁谭可以不顾规矩,您……也可以变通一二啊。”

“元皓,你觉得袁显思真的不遵守规矩吗?”王弋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眼下让司隶变成一摊浑水的主使者是刘景升,可最终获利的真的是他吗?”

“难道不是吗?刘景升几乎没动用手中的任何力量,以一次装病和些许刺客的性命便找到了襄阳中有异心的人,还从袁显思手里得到了一州之地,这都不算是获利吗?”

“如果有一个人没死,那刘表确实是最大的赢家,现在却不一定了。”

“殿下的意思是?”

“刘磐啊。如果刘磐没有死,想必刘表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清除异己了,现在他却只能维持现状,整个荆州北方的门户对我们完全打开,唯一的麻烦就是如同门槛的长江。

而且他也没想过得到豫州,以他目前的实力,防守豫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袁谭说是将豫州送给刘表,其实就是暂时存在刘表手中罢了。

刘表有信心将豫州经营好,袁谭同样有信心随时将豫州拿回来。”

“殿下的意思是袁谭才是赢家?他的一招祸水东引确实高明,但是只要我等不为所动……嘶!”田丰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

田丰惊讶的原因是因为他想到了行刺王弋这件事,此次多方刺客进驻司隶,虽是在刘表的统筹之下,可每一方势力似乎都有各自的目的,除了袁谭像是个冤大头一般在白白出力。

事实上袁谭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此刻对于田丰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刘表谋划了对王弋的刺杀。

王弋可以对刺杀无动于衷,也可以对刘表进驻豫州无动于衷,可是两件事加在一起,王弋就必须要生气了。

是的,必须要生气。

做为天下最强的势力,对于敢于挑衅自己的人,王弋必须要表达出一个态度,一个极其强硬的态度,否则事态一旦流传出去,别说避世的人才会看不上王弋,能否服众都将是个问题,毕竟没人愿意 跟随一个不敢出头的领导。

王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言语中不自觉带上了杀机,沉声道:“我宁愿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显然,王弋和田丰的想法并不一样,但田丰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建议道:“殿下,臣以为如今无论如何也要立即出兵攻打刘表,哪怕只是做个姿态,姿态也要做足!”

“借口呢?”

“当然是……呃……”田丰忽然哑口无言,刘表不是吕布,打刘表必须要有借口宣战,然而可笑的是他们费尽心力制造出来的借口,如今却成为了绝不能说出的话语。

一旦将刘表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那王弋被刺杀也就坐实了,到时候王弋不想打也要打了。

王弋一个人虽然拥有半个士林,可另外半个却在刘表和袁谭手里,根本堵不住文人的嘴巴。

沉思片刻,田丰灵机一动,说道:“那位名义上不还是皇帝吗?殿下何不趁事情还未传开,借那位的名义给刘表发一道旨意,让他出任豫州牧?”

田丰的计策不可违不毒,刘辩的皇帝名声早就已经臭大街了,连刘氏族人都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皇帝,但他却实打实依旧是个皇帝,是真正的天下公主,身份上无需任何质疑。

田丰想要做的其实就是给刘表一个选择,让他选择到底要不要遵从刘辩的旨意。

以刘表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刘表一定是要踏出最后一步的,必然不能响应刘辩的质疑,可如此一来他占据豫州也就没了道义上的支持。

要皇帝还是要豫州,刘表必须选一个。

当然,他也可以全都要,只要他在收到旨意后将其撕毁并立即称帝,豫州和帝位都可以是他的。

问题是他能不能在成全自己野心的同时,解决掉手底下那些异己,总不能鼓起勇气背负一切只是为了当几天皇帝过过瘾吧?

不过这条看似美好的计策也并不完美,田丰同样也给王弋设置了一个前提——在此事尚未传开之前。

什么事?当然是王弋遭遇刺杀这件事。

田丰希望王弋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包装成一位和刘表肝胆相照的盟友,并向外界传达出自己宁愿吃亏也要给刘表这个好哥哥一个名分的态度。

你得了豫州,我立即将承认你豫州牧的圣旨送到你面前,别管我吃没吃亏,但这个大便宜一定要让好哥哥你占了。

博弈,从来不是单方面承受。

有谋士在身旁要比自己苦思冥想轻松太多,王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认可了田丰的想法,立即派人着手去办,让刘辩亲自写一封圣旨,并严令一定要快。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些只是权宜之计,事情早晚会有真相大白那一天,他和刘表这一场仗是一定要打的。

“有元皓在身边,当真让我轻松无比,倒是刘表要劳心劳力了。”吩咐完一切,王弋调侃一句。

田丰就喜欢别人按照他的建议行事,闻言立即谦虚道:“此乃臣之本分,当不得殿下夸赞。殿下,臣之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等依旧不知袁谭想要做什么,此子才是心腹大患。”

“元皓可有妙计?”

“殿下觉得,山越……可否成事?”田丰神神秘秘地给出了答案。

王弋却有些狐疑,因为山越必然不可能成事。

倒不是他看不起山越人,扬州那些大大小小的山越人部落加起来,说不定比扬州的汉人都多,可这些人太过分散,组织能力又极其薄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谁知田丰解释道:“殿下,臣知山越人不尊王道,成事不足。可是扬州的山越人不行,不代表冀州的不行啊!”

“你是说山地营?”

“正是如此。山地营经过多年训练,实力今非昔比,您给他们配备的兵器更使他们如虎添翼,只要他们能潜入扬州大山之中,想必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况且他们还有必胜的手段。”

“什么手段?”王弋闻言一愣,他都不知道山地营有必胜的手段,田丰怎么会知道的?

却见田丰低声说道:“殿下,王朗死了。虽不知王校尉身陨于谁手,可是只要殿下说他死于袁谭之手,他就是死于袁谭之手。”

“且容我思量一二。”这一次王弋没有立即答应。

不得不说,田丰的计策确实是个好计策,而且非常有针对性。

袁谭不是想做些事情吗?既然无法得知他想要做什么,那就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就好了?

一旦山地营进入扬州,袁谭就别想做事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清剿,王朗的名声在山越人中又非常有号召力,只要打着为王朗报仇的旗号,王弋连山地营的粮草都不需要管。

可问题是王弋有点儿信不过山越人,他倒是不担心扬州的山越人会如何,而是担心自己手底下山地营中的山越人。

人,总是会仰慕强者的。

在邺城生活了多年之后,王弋有理由相信山地营中的山越人已经看不上自己远在深山中的穷苦老乡了,双方接触后他们很有可能对同胞恶语相向,甚至会引发冲突。

在这个时代,放眼整个世界,能有民族意识的种族极为稀少,他们每一个都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国度,很不幸,山越人并不在其列。

沉默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田丰的计策,不过他不准备当场同意,而是话锋一转,说:“元皓,袁谭之事暂且不急,无论他想做什么,挑起我和刘表的争端,一定是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轻易不能实现。

既然你已为刘表定下计策,袁谭可以徐徐图之。当务之急已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殿下打算惩办那些不法之徒?”田丰一脸诧异,不明白刚刚还打算将此事交给王镇的王弋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谁知王弋却摇头道:“我说的并非是虞翻,而是那些胆敢私自加税、擅自组织商队以权谋私的祸害。此事异常恶劣,那卸任简直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可你又说牵连甚广,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牵连其中。”

原本还兴致高昂的田丰,闻言立即沉默下来,这件事他不是不想和王毅说清楚,而是不敢和王弋说清楚。

就这么说吧,据他所知,那些毗邻冀州商业重镇的县令,抓起来全杀了肯定有冤枉,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提出这个想法的人非常聪明,他清楚有港口和交通枢纽的县绝对是明镜司的重点监视对象,所以一个重要城镇的官员都没有拉拢,反而将目光放在了相邻的城镇。

相邻的城镇既羡慕那些坐拥交通便利的城镇,本身又不会太穷,是非常合格的剥削的对象。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哪怕是成皋这种县,因为距离陈留不远,冯才稍微操作一下也能赚得盆满钵满,还能从指缝中流出来一些令百姓得到好处。

田丰深知以王弋的性子,敢拿他不想给的就是在触摸他的逆鳞,这次王弋绝对不会轻易收场。

沉默良久之后,田丰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而是轻声说:“殿下须知,水至清……”

“元皓?”

“殿下且听臣说完。”田丰不敢再坐着,而是起身行了一礼,解释,“殿下,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是谬论,却也是事实,千百年来,哪怕在那遵循礼乐的年代,也没人能将贪腐之事彻底根除。

臣以为做错了事就要受罚,犯了法度就要惩治,可今日杀得人头滚滚,来日那些死尸上又会长出其他的头颅,无情无尽,杀不胜杀。

臣承蒙殿下器重委以重任,掌管国家法度不敢有丝毫懈怠。

奈何殿下治下发展之迅猛远超臣之见识,蝇营狗苟者奸诈异常,不似往昔之愚笨,所行之恶行没有先例可查。

那些恶贼定要除之而后快,可当务之急不仅是要将其捉拿归案,还要以他们为例制定法度,以警后来心思不纯着。

所以臣以为殿下若着急处置贼子,不如先制定好律法,正好借此时机规范官员行为。”

“元皓啊!”王弋仔细听完,豁然起身来到田丰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叹息道,“我本以为清算他们必定会招来有心人恶语相向,你可知你之所言若传了出去,你将有性命之忧啊!”

田丰却翘起嘴角,笑道:“殿下,人活一世,性命之忧不胜枚举。自出生便是一大关,经历数十年,至死方休。区区性命之忧,何足道哉?”

“好……好!”王弋也跟着笑了起来,紧紧拉着田丰的手臂,笑问,“元皓觉得这律法该如何制定?须知,法不可诉过往啊。稍微慢了一步,那些恶贼可就要逍遥法外了。”

田丰显然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自信道:“殿下,兵法讲究虚虚实实,殿下乃是用兵大家,臣便不自取其辱了。不过,眼下各方势力对殿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爆发大战,军队乃是重中之重。

为了渡过眼下难关,保证军中粮草供应,殿下也应当适当增加一些赋税了。

此事臣以为交由户部督办最为妥当。”

王弋没想到田丰竟然想用户部做为烟幕弹,思索片刻,追问:“元皓的意思是让户部拟定税法?”

“不。殿下,臣的意思是让户部放出征税的消息,税法自然要由刑部拟定,交由您裁断。但是此事要小心谨慎,必须由可信之人参与才行。臣只是大概知道堕落行恶,未能窥其全貌,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臣不敢轻易提及税法。”

“既然如此。”王弋点了点头说,“税法需要缜密思考,必须思虑周全。元皓,这几日你将所获证据和证人整理清楚,移交……就先移交给子义吧,这件事你不要查了,尽快物色好制定税法的人选。”

“殿下!”

田丰懵了,他很清楚王弋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剥夺他的权力,而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他得到的口供都是从刑部官吏嘴里抠出来的,传出去实在不好听,王弋这是要让他和此事撇清关系。

可是他这几日来来回回费心费力,几乎拼了老命却不能有个结果,实在是让他太过不甘心。

奈何王弋根本不理田丰苦兮兮的脸色,直言道:“孤写一封旨意,六部之中……不,三省六部、各司各寺之中,只要是你需要的,都可以暂时抽调到你身边。”

“殿下……”田丰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沉声问道,“谁来接替臣调查此案?”

王弋正提笔拟旨,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到田丰这几日的辛劳以及所遭受的暗杀,最终还是吐出三个字:“满伯宁。”

听到这个名字,田丰也无可奈何,只得拿上旨意行礼告退。

满宠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田丰并不知道,但是满宠真的是一个一边抽你,一边问你说不说,直到你快死了才问审讯问题的人,是真正的酷吏。

其实王弋也是没办法,田丰的调查并没有让他满意,况且此时他主要的注意力也不在田丰调查的事情上。

吕邪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有些事已经到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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