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的时候,先给对方甩出一个难以接受的条件,等到被拒绝,再提出真实意图,往往会更容易成功。
这种小技巧,姜芙玩得很熟练。
但对于相对耿直坦率的连耀来说,就有那么一点骇人听闻了。
不过他确实聪明,稍微一思考,也就明白过来。
“你啊,你这是把刘师长当鬼子整啊!”
连耀伸手在半空中点了姜芙两下,一脸无奈。
“我也是怕刘师长不同意嘛。”
姜芙走了两步,她弯腰,从海滩上捡起一枚漂亮的贝壳。
“看,在阳光下好像有一层闪粉,真好看!”
她举着贝壳,伸长手臂,歪头去看。
连耀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从贝壳上移开了,转而去看姜芙的侧脸。
他觉得,她比贝壳好看多了。
心跳有点快,嘴巴也开始发干。
连耀赶紧去摸水壶,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竟有一点晕晕的感觉。
“咦,你不舒服吗?脸怎么都红了,是不是晒的?”
姜芙捏着贝壳,回头一看,发现连耀似乎不太对劲儿。
“快回家吧,别中暑了,改天再来。”
姜芙一把拉起连耀的手臂,叮嘱他注意脚下:“我扶着你,沙滩不好走,别摔了。”
连耀一声不吭,任由她搀扶着自己,还小心地控制着身体,别把全部重量压在姜芙的身上。
刚走出两百多米,碰到几个结伴而来的军属,其中一个还大喊道:“姜校长,那边有几个村民在卖鱼哩,特别新鲜,你要不要去挑两条?”
此时国家还没有规定休渔期,附近的村民偶尔摇着小渔船出海,每次打到鱼虾,除了自己吃,最多就是拿到镇上贱卖。
自从这里陆续来了军属,他们总算是多了一个“出货渠道”。
“去!这就去!”
姜芙高兴地应了一声。
海水还没有像后世那样遭到严重污染,又是刚捕捞上来的,再新鲜不过,碰巧遇到了,她怎么能错过?
而且,姜芙今天之所以跑来海边,也是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海产品都有哪些。
如果真的建厂,光做豆腐粉条,那多没意思。
豆腐粉条,全国各地都能做,只要学会了手艺,有黄豆土豆,几个人就能支应一个小作坊,不过是产量多少的问题。
想做大做强,还得弄出本地特色来。
据姜芙所了解到的,安东这边的海鲜、江鲜都非常丰富,其中最常见的,最有名的有黄蚬子、梭子蟹、花蛤、虾爬子、银鱼、海螺等等。
这些东西在本地往往卖不上价格,又因为交通不便,根本运不到外地。
安东离盛阳不远,但姜芙在盛阳的时候,也很难吃到特别新鲜的海鲜。
没有冷冻技术,没有生鲜供应链,哪怕费尽千辛万苦运到外地,也是一筐又一筐的臭鱼烂虾。
思来想去,姜芙想到了罐头。
这东西,说来其实挺有意思的。
罐头随处可见,无论是在大超市,还是小便利店的货架上,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种类繁多,价格也还适中。
但在日常生活中,却很少见到有谁乐意吃它。
即便近年在互联网上封神的黄桃罐头,也被誉为“东北小孩生病要吃的灵丹妙药”——
注意,生病才吃,平时想不起来。
哪怕出门在外,宁可揣两盒方便面,找热水泡一下,也极少有人在包裹里放罐头。
等到外卖横空出世,更是判了罐头的死刑。
更有一些零零后、一零后压根不知道罐头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以至于产生了误解,觉得中国人不爱吃这玩意儿,所以也不生产。
恰恰相反。
咱们不仅生产,还大量生产,在五六十年代就开始出口到国外,赚取外汇。
像粤省的豆豉鲮鱼,沪市的梅林午餐肉,都远销海外,蜚声国际。
如果把本地鱼虾海货做成罐头,便于储存,也便于长途运输。
而且也能作为特色产业,把品牌打出去。
即便短期内无法出口,至少可以丰富一下驻地官兵的菜谱。
毕竟东北的冬天太漫长了,有时候从十月份就开始降雪,食物太单一,大家的蛋白质、脂肪和维生素摄取严重不足,影响身体健康。
拎着两条鱼,一篓子蚬子、蛏子,姜芙又瞥着一脸怀疑的连耀:“干嘛这么看我,那个确实可以吃,等回去给你露一手。”
连耀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那几个全是刺儿的东西,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还是吃别的吧。”
当地村民也说可以吃,还说今天一共就捕了这么几个,全给了姜芙。
当晚,连耀吃到了海胆蒸蛋和海胆炒饭,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姜芙往隔壁也送了一些。
李嫂子虽然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蒸蛋还能不好吃?炒饭还能不好吃?我看跟那海刺猬关系不大。”
她直接管海胆叫海刺猬,别说,真挺形象的。
倒是陶三娣趁别人没注意,偷偷去找姜芙,想学一下那两道菜的做法。
她这周末就要相看了,对方是一个营长,姓王,二十七岁,老家在沪市乡下。
据说,跟王老师沾了那么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亲戚关系。
按照传统,当天陶三娣需要做几道拿手菜。
她刚才尝了一口海胆蒸蛋,觉得那味儿极鲜,摆着还好看,用来充门面最好。
“行啊,不过你最好提前跟老乡说一声,叫他们给你留意着。”
海胆不像蚬子那么常见,姜芙提醒道。
陶三娣连忙点头:“我等一会儿就去。”
她本来就会做饭,再有姜芙稍一点拨,学得很快。
“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姜芙打量陶三娣两眼,转身去取了一个发箍,宽宽的,中间点缀着三五朵红色小花。
“适合你现在这个发型。”
陶三娣试了试。
果然,飒爽干练中又多了一丝柔美娇俏。
她心里欢喜极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借我戴一次,行吗?”
别说一个发箍,就连出嫁当天的红衣服都可以借来穿一天,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姜芙既然拿出来,就是打算送给她:“你就戴着吧,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隐约记得,原着里提到过,陶三娣是夏末秋初的生日,差不多也快到了。
想了想,陶三娣也没推拒:“谢谢你!等我给你做两副鞋垫,绣花的!”
送走陶三娣,姜芙回头,正对上连耀那张脸。
他刚才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
姜芙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李嫂子之外,连耀和其他女同志都不熟,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
“喝点水吧,说半天话,嘴都干了。”
连耀端来一杯凉白开。
姜芙道谢。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个,你知不知道,陶三娣要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