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兵北境一路上没有再出幺蛾子，穗穗本来还担心在家待了几年身体会生锈跟不上，没想到一跑起来完全感受不到疲惫，甚至还有些神清气爽的痛快。
若不是主将不能离开营地，她早就把后面的大军远远地甩在外面。
回到熟悉的生活模式，只有粮草这一事依旧让她忍不住叹气，别说小点心，就是糖都得掐着日子吃，虞光誉又不会给她开小灶，他自己都是言出必行和士兵同吃同住。
穗穗还想过找到他私下开小灶的证据，但事实证明，真没有专业的炊事兵给他弄点小菜，每日都是大锅饭。
如此穗穗才算是稍微平复了点因为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的躁动。
算了，谁都差不多，心里瞬间好受多了。
这次的规模比不上上次那般声势浩荡，但任务同样不轻，按照宸元帝的要求，是要彻底解决北境异族，可面对滑不溜秋的异族，抓住他们将人彻底打残就是最大的难度。
茫茫草原，他们想要逃，宸国的兵马真没办法追上，追得太深还容易迷失方向、丢失军需，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虞光誉为了此事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商讨会议，穗穗作为军营里最大官的战马，溜达的待遇直线上升，时不时就到大帐附近，没听出来个什么名堂来。
只有中军护卫每次看到一副鬼鬼祟祟模样的穗穗都险些破功，表情实在猥琐。
好几次出军帐的一群武将直接和穗穗的马脑袋对上，差点来了个开门杀，好在一个个控制得当，不然怕是得演变成人马大战。
虞光誉面无表情地面对着下属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反正是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力争不露怯，避免被人看笑话。
穗穗属于忙活半天什么都没忙活到的典型，最后放弃了找军事机密的想法，不过心里也很是安慰，连她这种能近身的战马都听不到一点风声，别人应该没那么神通广大吧？
这次北境异族来势奇怪，比起以往打不过直接跑路，目前还属于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策略，似乎是故意吊着鱼饵。
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起码给了虞光誉一个机会。
穗穗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派了一队精兵出去，还以为这段时日真就在开会开会，没开出个什么东西来，没想到居然早就有了计划。
她一眼惊奇地望着浓眉大眼的将军崽，果然，两年的安逸生活麻痹了她的内心，都快把将军崽当成憨憨了，能在朝堂混的，哪里能真有缺心眼子。
只不过，她不明白将军崽这么弄一遭是在防谁，毕竟每天的开会可不是作假。
留给穗穗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虞光誉准备主动出击 ，整个军营都动起来，兵贵神速，一旦动起来就剩下一个声音，直接犹疑不定时的争吵声音全部消失。
穗穗越跑越觉得奇怪，她脑袋里本能开始拉警报，因为今天种种头透露出虞光誉的不正常，她又没办法开口问，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预警。
尤其是半路上虞光誉分兵后，她瞧着走的路越来越不对劲，不是平坦开阔的草原，反而越走越偏和狭窄，从地势来说，一看就很容易被人埋伏的地方。
哪怕是穗穗这个门外汉都看出来不对，有些不愿意再往狭缝里面走。
虞光誉轻轻拍了拍马身，穗穗不情愿地继续往前走，主动地走近峡谷似的中间。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被她念叨的对象依旧神闲气定，显然他是故意这般做。
希望不要翻车。
穗穗浑身都紧绷着，虞光誉领的军队显然也对这个地形感觉到不妙，只不过军令如山，相信虞光誉这个主将不会自毁长城。
轻轻勒马，穗穗停下来，整支军队跟着停下来，终于有副将上前询问。
“将军，此处险要不利，接下来有何指示？”
险要不利都是往轻了说，直接是容易被两边包饺子的地形，而且，穗穗看着远处，这还是一个被环绕的小山谷，简单来说，是条死路。
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路，基本上被包了就是困兽之斗。
虞光誉望着明显不利的地势一丝动的意思都没有，像是看不懂副将眼里的担忧，“四散开来，异族有一支精兵在此，主将更是亲自带队。”
副将一愣，这个消息他一点都不知情，若真是如此，以身犯险就很值得了。
擒贼先擒王，上一次就已经把异族王族端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次再擒住领头羊，接下来就会顺利许多。
穗穗眼睁睁看着他将军崽倒是气定神闲地定在原地，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兵马又变成小分队地毯式搜索，她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个走向十分古怪。
她将军崽的碟报网有些过分强大了，居然连这种消息都能得知，她只能想到钓鱼的饵料，饵越大才能引来足够大的鱼。
她将军崽何尝又不是一份饵呢，异族主将的消息泄露足够叫她将军崽咬饵，但也只有将军崽亲自来才能叫异族领头羊以身犯险。
就看谁的手劲更大了。
虽然想得通这个道理，但穗穗依旧很不高兴，她将军崽这是拿自己当饵钓鱼呢。
双方都不是傻子，如果不是饵足够大，也不会冒着风险出击。
穗穗还在思考时，突然赶到马背上的将军崽双腿夹紧，身体比脑袋更加快速清醒，只听得到将军崽厉声指挥，“散开。”
然后跟着缰绳的方向躲避开来，只见两处高地有着巨石滚落下来，滚落在地上都没有停止，四散开来飞溅的尘土让人让马迷失眼睛，穗穗耳旁还听到不少马匹受惊出现的叫声。
好在对方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多，毕竟就这么个地方能藏的人并不多，巨石攻击也就持续了两轮，穗穗逐渐适应了偶尔会滚到她脚边的落实，眼神尤其好，一下子就看到了从两端冲下来的人马。
这倒是巧了，她将军崽没有带多少骑兵，对方因为要隐蔽踪迹自然也没多少马匹，只不过人数显然还是比他们人多。
但虞光誉显然没有片刻的犹豫，几乎是在穗穗看清楚的一刹那便直接发布军令，本来四散开来的兵马逐渐靠拢，不至于叫人一下子冲杀下来逐个击毙。
虞光誉更是身先士卒，穗穗自然不可避免地冲到打斗中间，久违的血腥味叫她有些不太适应，但身体却是逐渐火热起来，拉练和真正战场厮杀的氛围终究不同。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好战分子。
穗穗感受到血液里的沸腾还有功夫瞎想。
虞光誉本来就是敌人的目标，动用暗棋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就是为了这条大鱼，更何况一群人里面，他骑着高头大马手拿长枪，一瞬间便围拢过来。
穗穗和虞光誉的默契极好，虞光誉基本不用分身控制穗穗，她自己就能灵活地躲避针对性的围杀，甚至还能配合虞光誉更加厉害地收割。
想要用人数多来将虞光誉拉下马，但架不住穗穗的灵活走位和虞光誉身居高处的优势，只要穗穗没被牵制住，虞光誉没落马，基本上是走到哪收到哪。
听着是如战场阎王，但穗穗其实已经感觉到身上粘腻的血腥感，这些血大多数是敌人的，但也有她的。
毕竟不是真正的战神转世，哪怕是战神，战场也避免不了受伤。
人多势众终究是优势，哪怕她再如何灵活，可拖延下来，体力的消耗是个大问题，冷不丁疲惫出错就会被敌人抓住弱点。
幸亏战场上没人专门看穗穗的表情，不然就能捕捉到她时不时龇牙咧嘴叫疼的崎岖表情。
穗穗没怀疑过她的将军崽，但打着打着完全见不到援军，她感受到体力的流失，再看看周遭躺着的一片片，活着还是死着根本无从察觉。
一将功成万骨枯，穗穗的马腿都在无法控制地打颤。
异族被杀得也同样生出恐惧，一个个就在身边被收割性命，温热的血还会溅到身上，而敌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冰冷地望着，好似他们都是死物一般，这样的压迫在战场上还没有溃逃，已经是精兵的素养。
虞光誉握着长枪杆的手都沾满了血，甚至隐隐有些打滑，显然，他的体力也所剩无几。
穗穗在人围攻之下动作越来越迟钝，挨了好几下，已经在思考等会儿真要是要死在这里该如何托梦给虞家人给她多烧点东西下来。
就在一瞬间，穗穗的马腿还是没躲开，被人打中后千斤重的身躯“砰”地倒落在地，虞光誉同样跌下马翻滚，眼见着主将落马，虞光誉的手下立刻着急了，之前穗穗熟悉的副将更是浴血奋战地挤到他身边来。
穗穗忍着痛站起来对着想要蜂拥而上的异族邦邦几脚，没了将军崽在身上，加上她已经在心里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在战场上更是英勇无畏。
简单来说，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少人都死在她的马腿之下。
有的被穗穗咬住扔走时更是不可置信，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马。
“将军！”副将挤开亲卫走到虞光誉身边，手上都是血，眼睛里充斥着激动的关怀。
“援兵来了！”
穗穗听到嘈杂又振奋人心的话，还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立刻不想死了，就要回到她将军崽身边，身上哪哪都疼。
结果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瞳孔放大，看到了将军崽身边副将居然倒戈相向，着急得想要跑过去却是无法赶到。
虞光誉徒手接住副将手里的武器，眼神比看异族更加冷漠，副将本来得逞的眼神立刻变了。
“我一直在想，他到底在我身边安插的人是谁。”虞光誉毫不留情地摁住他的脖子，看着手下的人面色逐渐发紫，都没有任何留情的打算。
他身边的亲卫更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副将居然会反水。
穗穗跑到跟前看到将军崽有所防备松了口气，吓死她了，虽然将军崽年纪大了点，但她也不想送黑发人。
虞光誉最后还是没杀他，站起来让人将他绑得严严实实，堵住嘴，一句话都没有再搭理。
哪怕早有防备，可等到真正查出来身边这个卧底时，他依旧无法完全平静。
景明这个棋可真是埋得深啊，这么多年，他真的差点栽了。
穗穗同样心有余悸，没想到居然是他身边的副将。
瞧见援军来了，穗穗浑身力气一松，又是砰地一下摔到地上，然后不省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