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给保成改过的机会,一次次敲打,又何尝不是一次次提醒?
只是保成却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一开始还只是逮着老大死咬,后来却愈发离谱荒唐,竟起了暗杀大臣的心思。
那是寻常臣子吗?
那可是李光地!
若说朝中除了赫舍里一族之外谁对太子最忠心不二,除了李光地,还能有谁?
有李光地带着,一众汉臣哪个对太子又不是忠心耿耿?
但是这太子偏生就起了暗杀李光地的心思!
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蠢成这般的!
这真的是他一手调教出来、冰雪聪明的保成吗?
又是索额图!
是的,又是索额图!
若不是索额图忌惮汉臣势力对太子的影响与日俱增,又怎么会怂恿太子自毁根基?
虽然格尔芬咬死不认暗杀李光地与父亲索额图无关,但是这怎么可能?
实不能忍,那一次,他毫不留情处死了格尔芬,不仅仅是为了敲打太子,更是为了警告索额图。
既是之前重重敲打提醒,你都瞎子聋子似的看不见听不明白,那他索性就用你能明白的方式。
从那之后,索额图真的安分了,太子也变得乖顺了,从前一直暗中跟索额图往来,那之后,就自觉地切断了往来。
到这里,他是满意的,并且他也明白了一件事儿,都道是小人畏威不畏德,其实这话用在奴才身上也再合适不过,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话同样也适用于保成。
是啊,他的保成,非要变成奴才才能让他放心的保成。
可他分明从不想把保成变成奴才的。
都是索额图这个罪臣,毁了他的保成。
可……
若是保成能够就此吸取教训,彻底安分守己,做个奴才也未尝不可。
他也能放心了。
只是他们的安分跟乖顺并没有持续多久。
趁着他巡幸木兰,太子密会索额图,消息甫一传到木兰,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一股脑儿地往上冲。
愤怒,不可抑制地愤怒。
那次,他被气病了,遥想上一回在行宫养病时候,保成侍疾时的漫不经心,愤怒更甚,还有不可言说的失望与伤心。
再看着恭恭敬敬侍奉床前、沉默寡言却事必躬亲的老四,失望与伤心更多了。
这些年来,他花在保成身上的心血,到底值不值。
为什么他未曾关注的孩子瞧着都比保成来的温驯恭敬?
头一次,他心中生出这样的质疑,对保成,也是对他自己。
可是等病好了,启程回京,在直隶看到惶恐不安的保成,看到他跪在自己的面前,红着眼哭着叫“阿玛”,他的心就又软了。
他不能不心软,在看到那双跟皇后如出一辙的眼睛的时候。
这是皇后拼死为他生下的孩子啊,是皇后留给他最珍贵的……遗产。
不止于此,还有弘晳,也让他总是心软。
弘晳是保成的第二子,只是长子病弱,打一落生就没断过汤药,也几乎没有出过毓庆宫,但是弘晳却康健聪慧,活脱脱就是小保成。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黏人,一样的让他心软。
渐渐地,对保成越发失望,他对弘晳却愈发疼爱。
他以为除了保成之外,他不可能再那样用心对待一个孩子,但事实上,他对弘晳却破了例。
他又一次地亲自抚养一个孩子,尽心尽力,寄予厚望,就像重新养了一遍保成。
“皇玛法,皇玛法。”
孩子毫无保留的依赖,让他舒心放心。
若是孩子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若是保成永远都是小小的、眼里心里只有他这个皇阿玛的保成,该有多好。
说到底,让他心疼的、遗憾的、悲哀的、无奈的从来都只是保成。
对保成,他的底线一次又一次地拉低,根本就没有办法。
但是索额图,他却万万不能继续容忍,断不能让他还有蛊惑太子的机会。
索额图被逼辞官,连带着索额图的儿子还有族人,被他连消带打消除了七七八八。
他总算松了口气儿,索额图总算不能再影响他的保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