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踏入老省长家门时，屋内还弥漫着尚未散尽的慵懒气息。
老省长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脸上残留的睡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上身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衣，外面套着余淑珍阿姨亲手织的灰色毛线坎肩。
此刻，他正披着那件洗得有些褪色却依旧笔挺的灰色中山装上衣，稳稳地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沉稳气质。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暖烘烘的，让人一进来就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感。
老省长抬眼看着张华，眼中闪着疑惑，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省城了？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特别要紧的事要办吗？”
张华在老省长旁边的沙发上落座，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焦急，苦笑着说道：“不回来不行啊，我们那儿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怎么回事？是跑资金来了吧？见过罗书记和茅省长了没？” 老省长追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张华，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探寻更多信息。
张华微微点头，语气中既有欣慰又有忧虑：“都见过了，茅省长人挺好，很爽快，答应想办法，说等一个数据汇总后，就着手帮我们想办法。
可罗书记那边，唉，不乐观啊，除了答应在明年的政策上给予一定的倾斜外，其他实质性的支持是一点都没答应。”
老省长凝视着张华，语重心长地说道：“两位领导只要有一位答应帮忙，那就是好事啊，你总不能贪心到指望他们两人都同时出手帮你们吧？
全省这么多地市，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困难和发展需求，总不能把资源都集中在你们那儿，其他地方就不管不顾了，对吧？
找上级申请资金，这是上级给予你们的扶持，目的是助力你们更好更快地发展。
这资金就好比种子，拿回去是用来改善种植条件，争取多打粮食的，要是你拿回去就直接磨成面，做馒头、包饺子吃了，那可不行。
你们自己得具备造血功能，光指望靠输血过日子，能走多远呢？”
张华扭过头来，翻着眼睛看着老省长，似笑非笑的。
老省长一看张华这模样，当即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严肃点，有事说事！”
张华说道：“我说老爷子，我回来是寻求救助的，我们市当前的情况相当棘手，下面有些县区政府连工资都几个月没发了。
下个月又是个大忙的时候，你指望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怎么干好工作啊？”
于是，张华将北原市面临的诸多实际困难向老省长讲述了一遍。
老省长听完，陷入了一阵沉思。
而后才缓缓说道：“张华啊，若是一切如你所说，你们当下面临的实际困难确实不少，就算茅省长答应出手帮你们，可按当前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年尾了。
省里今年该花出去的资金早都花完了。
这时候你让他从哪儿能为你们解决这么多资金来帮你们度过眼前这些困难呢？”
张华却说道：“我们还有一大笔资金呢，罗书记欠我们的，可他就是不给我们啊！”
“什么？你们自己有资金？中伟书记欠的？还不还给你们？这是什么资金？数额有多少？” 老省长听闻后，十分吃惊，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只见张华往沙发上一靠，悠悠说道：“具体多少我说不上，但我敢肯定数目不小，我们就算还不上银行的全部利息，估计也能还上一半。”
老省长点了点头：“嗯，确实不少。要是能把银行利息还上，不仅能保住政府的权威和信誉，银行方面也不会太过为难。
那到底是什么钱啊？怎么会在中伟书记那儿？”
张华直言说道：“还不都是我们市大大小小贪官贪腐的资金，上缴国库了。
罗书记批个条子，我们拿回去就行了。
这本就是属于我们市的钱，理应还给我们嘛。”
老省长听闻此言，原本安坐的身躯猛地一转，径直面朝张华。
他一只手高高扬起，大巴掌在空中挥舞，气势汹汹，可最终还是缓缓落下。
紧接着，他猛地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张华，怒声骂道：“你个混球玩意儿！简直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想！
你说的那些钱，那是什么钱？那可是要上缴国库的赃款！
怎么着，连这主意你都敢打，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组织原则了？”
哪知道张华突然之间，整个身子像是被弹簧弹起来一样，一下子就直直地坐了起来！
他瞪大了双眼对老省长说道：“您这话可就说得太不对啦！我咋就没有王法和组织原则了？
那些钱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北原市的发展资金啊！
它们之所以会流落到那些可恶的贪官污吏手中，完全是因为路超远之流的贪婪和腐败！
而现在，这笔钱被省纪委的帮我们追回来了，难道不应该还给我们吗？
不应该将它们重新投入到我们市的发展建设当中去吗？
我这样想有啥不妥的吗？”
老省长一下被张华顶撞得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张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张华说道：“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
上缴国库的赃款，有其既定的用途和安排，岂是你能随意干涉、随意讨要的？
这是国家的制度，是规矩！
你小子趁早给我打消掉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再给我胡说八道的，你看我不.......”
老省长说着话，又扬了扬巴掌。
张华却并没有被老省长的怒火吓倒，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急切地说道：“老爷子，我理解制度和规矩的重要性，可您也得看看我们北原市的实际情况啊！
我们的百姓生活困苦，基层干部们工作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一切原因不都是因为没钱嘛。
那些钱本就是从我们北原市流失出去的，现在把它拿回来用于我们的发展，怎么就不行了呢？
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解决民生问题，让我们市能够重新走上正轨啊！”
老省长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是典型的地方本位主义！
照你这么说，每个城市都打着这样的旗号来要回所谓‘自己的钱’，那国家的财政体系还不乱套了？
国库的资金是统筹用于全国的发展和建设，不能因为你们北原市有困难，就开这个先例。
而且，你们市当初监管不力，让贪官们有机可乘，这责任难道不该你们自己承担一部分吗？”
张华一摇脑袋：“老省长，监管不力的责任跟我有啥关系？
我那时又不在北原市工作，再说了我就是在的话，一个是市委书记、一个是市长。
您说我这一个副市长，管得住他们俩中的谁啊？
茅省长也知道我们的难处，答应帮忙，可时间紧迫，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果能把这笔钱拿回来，至少能缓解一下我们的资金压力，让我们有喘息的机会去重新规划发展。”
老省长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渐渐从生气转为思索，缓缓说道：“张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我支持你，这也是需要经过层层审批和讨论的。
而且，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旦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你想过没有？
其他地方会不会效仿？这对国家的反腐成果又会带来怎样的冲击？”
张华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老省长，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也知道可能会面临诸多问题。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原市就这么垮下去，我现在在主持市政府的工作，有责任为这个市和百姓争取一切可能的机会。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让北原市好起来。
您就当我自私也好，冲动也罢，我一定要试一试！”
老省长看着张华的表情，听着张华如此决绝的话，心里不免一阵心疼。
就在这时，却见张华的表情一变，那副欠揍的笑容又回来了。
只听张华说道：“”老省长，您呢，没事就别在家里睡大觉了，陪着我到省直各个机关走一圈吧，帮着我找他们要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