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玲拉了拉头上清洁工的帽子,将脸埋得更低。
她和王铁梅推着一辆装满清洁用具的手推车,缓缓向九龙仓库区走去。
“前面有三道岗哨,”王铁梅低声提醒道,声音几乎淹没在推车吱呀的响声中,“别紧张,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来收垃圾的工人。”
郭嘉玲点点头,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仓库区外围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每个入口都有两名持枪日军把守,高处还有狙击手。
“有点不对劲,”她嘴唇几乎不动,“上次侦查时还没有狙击手,看来日本人加强了这里的防守力量。”
“先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推着手推车继续往前走,手推车在仓库区西侧入口被拦了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日军士兵用枪指着她们,嘴里蹦出几个生硬的粤语词汇:“证件!检查!”
王铁梅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伪造的工作证。
郭嘉玲低着头,目光却透过帽檐缝隙观察着仓库布局。
她注意到西侧新建了一个临时岗亭,里面不断有军官进出。
“太君,我们是来收垃圾的,”王铁梅点头哈腰,活脱脱一个市井妇人,“每天都来的,您不记得啦?”
士兵粗暴地翻查她们的证件,又掀开手推车上的破布检查。
郭嘉玲心跳加速——推车底层藏着炸药和工具,上面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垃圾。
“快点!”士兵突然将证件扔回给王铁梅,挥手放行。
郭嘉玲暗暗松了口气,推车进入仓库区。
转过一个拐角确认无人后,王铁梅立刻变回冷峻神色:“西侧那个新岗亭应该是临时指挥部,毒剂可能就存放在附近。”
两人推车向目标区域移动,沿途应付着零星的盘查。
越靠近西侧仓库,空气中的寒意就越明显。
郭嘉玲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现在是盛夏,但这里的温度却像深秋。
“制冷系统全开,”她低声说道,“看来情报没错,‘樱花雪’对温度极其敏感。”
王铁梅突然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噤声。
两名日军军官从她们身边经过,正用日语激烈讨论着什么。
郭嘉玲的日语水平有限,只捕捉到几个词:提前……石井……
等军官走远,王铁梅脸色凝重:“他们可能要提前行动。”
“必须通知天佑他们,”郭嘉玲咬了咬嘴唇。
“可我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王铁梅说道。
她指了指前方一座独立仓库:“先完成我们的任务,那个仓库外有四个守卫,比其他地方人多,应该就是目标。”
两人推车靠近仓库,开始装模作样地收集垃圾。
郭嘉玲借机观察仓库结构——全封闭式混凝土建筑,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电线从地下接入,显然电力系统是独立的。
“见鬼,”她轻声说道,“就算切断主电源,这里也有备用系统。”
王铁梅假装弯腰系鞋带,迅速将一个微型探测器贴在仓库墙角。
探测器上的指示灯立刻开始闪烁红光——零下十五度。
“比想象的更棘手,”她站起身,“我们需要重新考虑破坏方案。”
与此同时,胡天佑和林少阳正穿梭在湾仔的窄巷中。
胡天佑走在后面,目光始终没离开林少阳的背影。
这个曾经最亲密的战友,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谜团。
“你妹妹,”胡天佑突然开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林少阳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林小雨,十五岁。”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当着我面给她注射改良版樱花雪,记录她每一秒的变化……直到她几乎咳出自己的内脏。”
胡天佑握紧了口袋里的枪。
三年前,他和小雨一起吃过饭,那个爱笑的小姑娘还叫他“天佑哥”。
“为什么不自杀?”他冷冷地问道,“换了我,宁可死也不会帮他们做事。”
林少阳停下脚步,转过身。
阳光照在他凹陷的脸颊上,显得更加憔悴。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压低声音说道,“石井四郎在研发针对中国人的基因武器,樱花雪只是开始,我必须得到具体的情报。”
他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微型胶卷:“这是‘樱花雪’的完整分子式和解毒剂配方,我偷出来的,现在交给你。”
胡天佑没有立即接过。
他盯着林少阳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欺骗的痕迹。
但那里只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决绝。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胡天佑问道。
“有两个原因,”林少阳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黑血,“第一,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刺杀石井;第二……”他苦笑了一下,“我已经中毒太深,活不了多久,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可信。”
胡天佑终于接过胶卷,小心藏进衣领暗袋。
他无法完全相信林少阳,但此刻他们目标一致——刺杀石井四郎。
“伏击点选在哪里?”
“皇后大道东,”林少阳指向地图,“今天下午六点,石井会乘车前往供水厂视察,这里是必经之路,而且有制高点。”
胡天佑研究着地图,眉头越皱越紧:“这里太开阔了,撤退路线呢?”
“不需要撤退路线,”林少阳平静地说道,“我体内毒素已经无解,到时候你只需要确保我能靠近他。”
胡天佑猛地抬头:“你打算同归于尽?”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林少阳的眼神变得恍惚,身体晃了晃。
胡天佑下意识扶住他,触手处却感到异常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在发烧!”
“毒素发作的症状,”林少阳挣脱他的手,“别担心,我还死不了,至少今天下午六点前死不了。”
两人沉默地继续前行。
胡天佑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怀疑、怜悯,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旧日情谊。
日军特高课总部,佐藤健大佐正在审阅一份秘密报告。
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