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静静等待郭孝恪、段志玄两人耳语,不时念叨起自己的大名,慕容顺脸色如常。
“若两位将军心中仍有疑虑,臣这就叫人去取,臣与王将军的几封密信。”
直到两人将目光投向自己,慕容顺这才作势转身要走,却被郭孝恪抬手留住。
“慕容族长多虑了,监军早有交代,说族长是我大唐的肱股之臣,嘱咐某等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至于李斯文叮没叮嘱,反正他人又不在这里,到底说没说,郭孝恪说了算!
闻言,慕容顺这才露出笑容:“既然如此,还请天兵快快入城,臣已备好葡萄佳酿,还有龟兹舞姬献艺,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当然,宴后还有些许珠宝相赠,聊表心意,也算稍稍弥补诸位大人高抬贵手的损失。”
段志玄和郭孝恪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点头。
不得不承认,这慕容顺确实是个人才。
唐军不远千里的前来东征西讨,哪怕艰辛无数也甘之如饴,就是因为大伙清楚,等打完几场硬仗,就会有大把功勋到手。
到时候加官封爵,荣归故里,再大把吃香的喝辣的。
结果这吐谷浑屡屡不战而降,将士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憋着口气。
跟吐蕃打了场硬仗,但大部分军功都归了凉州同袍,接着打吐谷浑,却连场像样的厮杀都没有。
没有战争也就没了斩获,军功簿上自然也就空空如也。
若之后不想办法给点补偿,这些兵卒的士气必然低落,说不定,还会有不利于团结的风闻传出来。
本来段志玄两人还在苦恼这个问题。
学楚霸王那样,放纵将士们进城劫掠绝对不可取。
俗话说得好,‘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秦琼治军向来军纪严明,麾下也尽是些精挑细选的良家子,跟着他一路征战多年,总算是跻身精锐之流。
若因为补偿让放纵军队败坏作风,悍卒变土匪,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军魂,算是彻底付之东流。
但这下好了,还没等他们开口,慕容顺便主动帮他们解决了这一大忧愁。
“慕容族长有心了。”
郑重的向他抱拳一拜,段志玄突然振臂高呼:
“儿郎们,慕容族长放话了,等进城有美酒有好菜,还有无数奇珍异宝相赠,每个人都有份!”
“哦——哦——哦!”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数万大军齐齐喝彩,刚见低迷的士气转瞬高昂!
“全军都有,有序入城,不可烧杀抢罗,不可欺凌妇孺!”
大唐军队裹挟浩荡天威,不远千里征伐而来。
而之前逆行倒施,屡屡发兵冒犯天朝上国的吐谷浑,却主动请降,毫无反抗之意。
本就心惊肉跳的城内汉胡两族,在听闻国王达延阵前失礼后,更是一阵心悸。
生怕唐军入城后不讲武德,来个烧杀抢掠。
万幸慕容部族酋长慕容顺,当机立断。
及时拿下国王达延,斩杀一众乱臣贼子,并许诺大量金银珠宝,这才平息了唐军的怒火。
“秦元帅,两位将军,某敬你们一杯。”
河源城王宫,慕容顺已经鸠占鹊巢,将其改造成了露天广场,专门用来接待这些天兵天将。
此时已过戌时,天边尚且明朗,王宫内早已升起团团篝火,一队队的貌美侍女手拉着手献舞,安抚住大刀饥渴难耐的唐军。
而派遣亲卫去各处传播消息,借此笼络人心的慕容顺,这才姗姗来迟。
“慕容酋长,同饮胜。”
觥筹交错间,秦琼等人卸下铠甲,任由滚烫汗珠肆意流淌。
尚未分裂为东西两部之前,吐谷浑土地广袤,除河源国都所在的沙洲以外,还有瓜、甘两州全部领土,以及甘州的大半所有权。
而河源城,与北方的龟兹国接壤,塔里木河绕城而走,在本该春明景和的四月,却是堪比长安八九月的温度,再加上大量水汽弥漫,潮热天气让这些北方汉子实在难以忍受。
当然,在这种昼长夜短的气候下,有一说一,这水果甜的沁人心脾,极大程度上抑制住了因燥热而产生的烦闷之感。
也正是清楚,地处偏高的王宫更为闷热,这些中原来的大人物们根本受不住,慕容顺这才将宴会场地设在御花园中。
在头顶木架上缠绕的葡萄糖,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刺眼阳光,地上铺设冰凉的竹毯,盘腿坐在玉枕之上...
这绝对算得上是奢靡的场景,但因为天气潮热,饶是秦琼这种并不贪于享受的武人,也不得不勉强接受。
无他,没有这些给身体降温的工具,这河源城根本就待不下去。
或许是看出几位大人的不耐,慕容顺拍拍手掌:“快取冰镇好的酸梅汤来!”
两个龟兹美人捧着银盆上前,盆里的冰块冒着白气,酸梅汤的清冽扑面而来,顿时就让闷热散了大半。
“秦帅再尝尝这个。”
趁舞姬斟汤的同时,慕容顺从陶罐里捻起一颗葡萄,果皮上还挂着白霜,得意道:
“这可是多鲁河沿岸产的,比西域行商卖的还要甜上好几倍!”
秦琼刚要接过,突然脸色一顿,目光落在不远处。
只见段志玄正被莺歌燕舞的龟兹美人围着灌酒,不时有一只葱白玉指捻起葡萄,贴身送进他嘴里。
再三迟疑,秦琼终究没忍心出声训斥,该打的仗打完了,放纵一二倒也情有可原。
而且他心里更清楚,若不接受这些过于谄媚的讨好,慕容顺会一直担惊受怕,反倒影响城中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