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秦岭古道像条垂死的巨蟒，五十头披挂藤甲的战象正踏碎它嶙峋的脊骨。
孟获赤裸的胸膛贴在头象粗糙的皮肤上，青铜纹身在闪电中泛着幽光。他能感觉到座下巨兽的躁动——那些缠绕在象牙上的青铜链正在发烫，刻满《百濮咒》的金属环扣随着象足起落，在泥泞的路面上烙出诡谲的三星堆图腾，像光环一样从落足点向四周辐射。
\"还有三十里！\"
前方传来祝融夫人的喊声，穿透雨幕，若隐若现。她跨坐在第二头战象背上，火红的筒裙被雨水浸成暗紫色，手中骨笛吹出的音调忽高忽低，勉强维系着象群的队形。
孟获回头望见队伍中段的青铜树正在摇晃，九层枝桠上悬挂的玉鸟相互撞击，发出类似编钟的悲鸣。
突然，一道炸雷劈在山崖上，碎石裹着焦土滚落深涧。
孟获猛然按住头象耳后的穴位，这头五吨重的巨兽竟像受惊的马匹般人立而起，本欲发狂，却被孟获恰到好处的安抚了下来。
孟获目视前方，瞳孔收缩，在他瞳孔收缩的瞬间，看见前方雨帘中浮出两点绿光——不是闪电，是狼的眼睛。
“前方敌袭！警戒！”孟获沉声大喝。
“哗！”队伍立刻令行禁止，众军士举起武器，列队迎敌。
\"呜——\"苍凉的号角声从四面涌来。不是南蛮战士惯用的人骨号角，而是带着金属震颤的异响。
听到这个声音，孟获的纹身突然刺痛，那些盘踞在左肩的青铜饕餮仿佛活过来般扭动。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刃上暗红的血槽在雨中蒸腾起白烟。
三百头灰狼从山壁裂隙中涌出，它们的体型大得反常，为首的巨狼肩高竟超过战象的腹部。更诡异的是这些野兽奔袭时的姿态——前爪落地时总会精准避开象足向四周发出的图腾光环，仿佛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兵。
片刻，狼群便已与蛮军碰撞在了一起。
\"是曹魏的魇狼术！\"
祝融夫人说话间甩出腰间银鞭，缠住一头扑向青铜树的恶狼。那畜生被鞭梢的倒刺勾住咽喉，却在半空化作一团黑雾，转瞬又在另一处凝聚成形。
孟获听见身后传来惨叫，某个南蛮战士被狼爪拍下象背，落地时已成碎肉。
青铜树突然发出蜂鸣，最顶端的太阳轮开始逆向旋转。孟获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孔涌出，他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全是金色血液。座下战象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他低头看见五根森白利爪穿透了象腹。
\"看招！\"祝融夫人掷出一个的铜匣，铜匣在空中炸开，无数蛊虫从里飞出，化作万千火雀振翅而出。
这些燃烧的蛊虫在雨中织成火龙卷，将狼群逼退十丈。
孟获趁机跃上第二头战象，看见祝融夫人嘴角溢出的血丝染红了胸前银饰。
空气中，焦臭味突然弥漫开来。
孟获眯起眼睛，发现被火雀焚毁的狼尸正在重组。焦黑的骨骼拼凑出人形轮廓，那些流淌着岩浆般光芒的裂痕，逐渐显露出虎豹骑的刺青图案。
有匹只剩半边脑袋的狼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刃刮擦青铜：\"蚩尤的野种也配触碰建木？\"
暴雨在这一刻静止。
孟获也不恼怒，提刀挥手之间，看见每一滴雨珠里都映着青铜树的倒影。
弯刀插进狼首，当刀刃切开狼颅内的玉蝉，孟获仿佛听到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他心中凌然：“这不是遭遇战，而是有人算准了我们途经此处的时辰，要在这里唤醒某些不该现世的东西。”
暴雨依旧，当孟获的弯刀斩断第三匹狼的前爪时，发现断口处迸溅的不是血，而是闪着星芒的青铜碎屑。祝融夫人的银鞭缠住头狼脖颈，鞭梢浸过千年蟒毒的倒刺，此刻却像触碰岩浆般滋滋作响。
\"这不是阳间的畜生！\"夫人后仰避开狼吻，筒裙在泥水中旋开血色莲花。她看见狼眼瞳孔分裂成六菱形，倒映着队伍中央那株九枝青铜树——每根枝桠都在渗出水银状的液体，沿着刻有雷纹的沟槽汇入地底。
孟获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左肩的饕餮纹身浮出皮肤，青铜鳞片顺着脊椎蔓延至后颈。当巨狼的利齿距他咽喉仅剩三寸时，那些游动的青铜纹突然射出锁链，将狼头钉死在半空。
\"喀啦——\"
骨骼碎裂声被雨声吞没。孟获的瞳孔泛起金芒，他看见狼颅深处嵌着枚玉蝉，蝉翼上密布《连山易》卦象。这分明是曹魏太卜令的手笔，但更令他心惊的是玉蝉振翅时发出的声响——竟与五丈原方向的雷鸣产生共鸣。
青铜树突然发出编磬般的清鸣。九层枝桠同时转向西北，悬挂的玉鸟挣脱金线束缚，在暴雨中组成二十八宿星图。
孟获的纹身灼痛难当，他踉跄着扶住象背，发现青铜链在象腿上勒出的血痕正逆流而上，顺着链条爬向树顶的太阳轮。
\"小心！\"祝融夫人甩出三枚骨笛，钉入正在塌陷的路面。被雨水泡软的泥土下，赫然露出阵法的轮廓。这里埋藏千年的尸骨正在苏醒，饕餮纹路像血管般在地表蔓延。
狼群突然停止攻击。幸存的二十七头巨狼人立而起，前爪交叉行出汉朝揖礼，开裂的头颅里传出整齐划一的人声：\"司马都督问武侯安——\"最后一个音节化作尖啸，狼躯在音波中炸成青铜碎片。
孟获翻身滚入泥潭，看着锋利的青铜片在空中重组为\"死\"字篆文。祝融夫人的火雀蛊在此时形成防护圈，燃烧的翅膀织成赤色穹顶。撞击声如冰雹砸落，每片青铜都带着腐蚀性的黑烟。
\"建安二十四年...\"孟获抹去眼角血污，发现青铜碎片上的铜绿正在显形。那是组会动的铭文，记载着曹操临终前开启的\"地墟\"计划。
当最后片青铜嵌入地面，整条古道突然升起九尊虚影——头戴纵目面具的祭司正俯视众生。
青铜树顶端太阳轮迸发日珥状的光焰。孟获的纹身自动剥离皮肤，化作实体饕餮扑向虚影。在神兽与古祭司碰撞的瞬间，孟获身体内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方圆十里的雨滴全部静止，只见孟获慢慢悬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