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的话一落地,两个老男人便无语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小娃。
只见她只是怔愣地眨着大眼,并未被王林牵着鼻子走,遂放下心来。
而那介绍地牢的官员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全然忘了小娃根本没有表态要去地牢的意愿。
他急忙擦拭额头的冷汗,劝说道:“这地牢煞气极重,恐怕会冲撞到郡主,下官认为,郡主还是不去为好。”
王林不满地瞧向他:“既然郡主想去,在门口看一眼也不打紧。”
随后,他转而对外甥女说道:“晴姐儿莫怕,有大舅舅护着你,想当年滚滚也是日日去地牢,还和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称兄道弟。”
说着说着,他又管不住自己爱秃噜的嘴。
两个老男人皆瞳孔一震,齐声呵斥:“王林,你在胡说什么!”
可惜已然晚矣,经常与王滚滚暗中较劲的小娃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掷地有声地说道:“二舅舅,晴姐儿不怕,晴姐儿要去地牢。”
听到此言,除却起头者外,皆不赞同地瞧着小娃,“晴姐儿,不准去。”
然小娃心意已决,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往脑门上一拍,对着三个长辈安抚道:“莫怕,晴姐儿有符冲煞气!”
众人:……
此符乃是王滚滚出品,昨日他碰见女主,认定跟着两个老男人出门,和与衰神共舞没区别,今日便留在家中,和林寅虎一道,去青山君那蹭吃蹭喝。
王林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不愧是我王林的外甥女,果然天不怕地不怕。”
他伸手从大哥怀里接过小娃,小娃也顺从地靠过去。难得两人心意相通,丝毫不管周围人的黑脸。
林玉瓒暗暗瞪了老对头一眼,就上前将女儿抢了回来,退而求其次道“林子既然要带晴姐儿去地牢看看,便打先头,镇摄一下那些牢犯,莫要鬼哭狼嚎,吓着晴姐儿。”
王林再次失去小娃,正要拉下脸,却又听到这句话,便沉稳地点点头,率先走向地牢。
身后的两个老男人也趁机将小娃包的严实,只露一双眼睛,连黄符都被别在包裹脑袋的外衫上。
小以宁抬眸瞧着挡视线的黄符,还向上吹了吹,露出调皮的笑颜。
两个随行官见此情形,赶忙向不远处的某人使了个眼神,硬着头皮跑到前头带路。
铁鹰卫营的地牢亦是禁地之一,非专属人员不得进入,只是今日它迎来了一批特殊的观光者。
地牢的门被守卫缓缓打开,一股阴寒之血腥气夹杂着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与地宫虽潮湿但干净的环境截然不同。就着投射的日光望去,还能发现这条通往牢房的路是用血包浆而成,黑里透着红。
众人皆不由因这糟糕的环境蹙起眉头,但这来都来了,自然需看过才能回去。
只不过小娃的装备+1,婉娘拿出带着香风的帕子给小娃捂鼻,黄符也彻底贴在小娃的脑门上,小娃只能张着大眼,努力去瞧地牢里的情形。
大人亦是脚步未停地踏入地牢,刹那间,脚底便传来一股奇特的黏腻。
随着步伐的深入,地牢中的景象逐渐在众人眼前清晰。
整个阴森的地牢里,仅有寥寥五六盏烛火摇曳,昏暗的光线映照出一个个巨大的通顶铁牢笼。每走几步,便可看到一个牢笼中关押着的犯人。他们神色各异,却无一例外地朝着这些不速之客投来凶恶与警惕的目光。
更有甚者一见到他们,便猛扑到牢笼的栅栏上,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声,拼命地朝一行人伸出双手。
下一瞬便被王林毫不留情的一脚踢飞,生死不知。
随行官见状,便偷偷瞥想小以宁一行人,想瞧瞧他们被吓到的模样,最好就此结束地牢之行。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三个大人对此毫无反应,皆用平静的眸光扫了一眼那倒地的犯人,便观察起别处。
连小娃都只摇晃着衣衫下的脑袋,试图甩掉脑门上的黄符,根本未在意方才那可怕一幕。
小以宁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到脸上,循迹望去,便见那多嘴的随行官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他们一行人,遂问道:“大叔,你咋不走啦,是吓尿了吗?”
随行官:......
林玉瓒不愉地瞪了女儿一眼,警告道:“晴姐儿,把嘴闭上,不然爹立马带你出去。”
接着,他便对随行官安抚道:“大人莫怕,正所谓邪不压正,这些恶贼伤害不了我等。”
言罢,老男人连同王氏兄妹便散发出万事不怕的正义凛然的气息,对着随行官扬起毫无畏惧的笑容。
随行官:......
“咳,林秀才所言极是,不过这些人穷凶极恶,就说方才被镇北将军教训的那个,他因与人产生口角,便杀了人家满门。若非潜逃之时,恰巧被宣平侯撞见,怕是一般人根本抓不住他。”随行官指着倒地之人介绍道。
此话一落,小以宁便有话说,她不解问道:“那为何这坏人未被处死,不用偿命吗?”
“郡主,这你就不懂了,这简单死去,过于便宜他了,只有生不如死,才能那些刀下冤魂安宁。”随行官笑着解释道。
小以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未再言语。
至于此言有多少可信,一行人对此自有考量,方才他们瞧得真切,那人口中空无一物,分明被人拔去了舌根。
王、林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眸中捕捉到一丝讽意。
而随行官的话匣子就此打开,开始详细介绍地牢中的犯人。
原本安静的观赏团,赫然多出一个导游,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此人所诉的犯人罪责添了不少恐怖气息,并言语里不时来一点宣平侯的英明神武。
不多时,小以宁一行人便来到充满浓厚新鲜血腥气的铁牢笼前。
只见笼中的犯人头发散乱,上身赤裸,低垂着头瘫坐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身上纵横交错的可怖伤口中渗出,汇聚成细细的溪流,在地上积成血池。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掩盖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凶悍气息。
几人见此,便知此人是新抓的犯人。
随行官的声音适时响起,为她解说此人的身份:“郡主,此人原是铁鹰卫的统领姓余,姓余。然则,一月前,他竟与胡人勾结,险些夺去陈国公的性命。”
“此人奸诈阴险,擅长煽惑人心,侯爷为了清理门户,将其抓捕可谓是历经了一番周折。若非要从他口中得知那射箭胡人的下落,他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原来是余统领!
小以宁凝视着余统领,了然的点点头,心中不免感慨:没想到,她还能知晓余统领的后续,也是巧了!
她不禁对她爹提醒道:“爹,咱们见过余统领呢!”
林玉瓒微微颔首,他记性极好,自然记得他与此人在妙真堂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未想到再见此人已成阶下囚,被宣平侯当做替罪羊。
就在这时,余统领缓缓抬起头,那凌乱的头发下射出饿狼般的阴狠目光,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嘶哑着说道:“原来是你们,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
林玉瓒连忙将女儿放入妻子怀中,随后与老对头一同向牢中之人拱手作揖。
“余统领,真是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