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莉娜的视线落在沉睡的时月脸上，那张年轻的面孔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与外面世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她站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破破烂烂的作战服。
门帘被猛地掀开，沈炎曦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了进来，作战靴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刚收到消息，那个‘恶灵’，好像找到罗德岛的大概位置了。”她语速很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疲惫，“问我让几个人护卫她，人已经走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找到路的……希望她别半路栽了。”
维塔莉娜没接话，只是伸手轻轻将时月额前的碎发拨开。
沈炎曦走到地图终端前，调出最新的战场态势图。
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覆盖了整个核心城区，并且还在不断增多、汇聚。
“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整合运动正在核心城区大规模集结，看样子……像是在布置一个欢迎仪式。”她顿了顿，补充道，“跟之前截获的情报对上了，整合运动在等那个他们口中的‘重要客人’。”
“塔露拉呢？”维塔莉娜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黑蛇有露面吗？”
“没有。”沈炎曦摇头，“到处都是她的士兵，但她本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沈炎曦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红点，眉头拧了起来。
维塔莉娜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替时月拉了拉毯子。
“原计划不变。”她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红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带队，突入核心城区。”
“你现在要去？”沈炎曦有些意外，“不等‘恶灵’和罗德岛的消息？”
“她能不能安全抵达罗德岛，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影响。”维塔莉娜淡淡地说，“而且，她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厉害。我们有自己的任务。”
她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城市边缘的一条废弃地下通道，直指核心区域最高的建筑——控制塔。
“从这里进去，穿过三号和四号街区，避开他们的主要集结点，目标是夺取控制塔。”
沈炎曦看着那条被标记出来的路线，沉默了几秒。
“这条路……理论上可行。但维塔莉娜，你知道现在核心区有多少整合运动吗？单单是无人机侦测到的，就有至少三个重装集群和数量不明的术师小队。更别提那些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和巡逻队了。”
她抬起头，直视着维塔莉娜，“就算你能进去，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你冲到塔露拉——如果她在那里的话——面前？”
“他们现在是愤怒的野兽，只想着撕碎敌人。”维塔莉娜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会让他们重新想起恐惧是什么滋味。”
沈炎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你真的是莱茵生命的职员？我还以为你会像电影里那些无能科学家计算出一个成功率低于5%的方案就直接放弃。”
维塔莉娜没有理会她的调侃，转向一旁的通讯官：“通知所有还能行动的小队，五分钟后在预定地点集合。”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天灾，还有多久？”
“气象监测组刚更新了预测模型……修正后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通讯官的声音有些发紧。
“足够了。”维塔莉娜脸上，漆黑涂色的战术面具缓缓合拢，覆盖了她的下半面容，只留下一双璀璨的紫色眼眸。
“准备出发。”
“是！”通讯官立刻开始传达指令。
沈炎曦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时月需要人照顾，她和另外一批人会留下来，等待她的消息。
……
恶灵从阴影覆盖的高架桥墩后滑下，轻巧地落在满是瓦砾的地面。
维塔莉娜虽然让她去找罗德岛汇合，但本质上，驱使她孤身深入切城的确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去近距离看看那个叫“阿米娅”的小兔子。
为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这念头就像凭空钻出来的一样，毫无道理，却又异常执着。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线牵引的木偶，而线的另一头，系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每靠近一步，似乎都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真相”的气息。
街道上乱成一团，天灾将至的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还没被整合运动霍霍的人们尖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朝远离核心城区的方向逃命，仿佛身后有无形的猛兽在追赶。
恶灵裹紧了破旧的斗篷，低着头，逆着汹涌的人潮往里走。
身后，几名莱茵生命特别行动队的护卫都已经被人群冲的零零散散。
她这反常的举动引来了不少惊恐或诧异的目光——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主动往地狱里钻？疯了吧。
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甩掉了那些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莱茵生命成员后，恶灵灵巧的翻过堵塞的垃圾和碎石。
借着一处垮塌了一半但还能用的外置消防梯来到高处后，恶灵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前方十几米外，贴着墙根移动的四个身影。
就是他们。
她迅速缩回房顶延伸的半墙，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
那个长耳朵的小兔子被护在中间，前左右都有人策应。
很标准的拱卫阵形，罗德岛明显比整合运动训练有素，恶灵不知道他们此刻还在切城里逗留的目的，但如果她是罗德岛的指挥官，她能猜测到，这些人肯定是为了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看她们的架势……应该是要去核心城。
难道和莱茵生命的目标一样，都是那个叫做塔露拉的龙女？
恶灵下意识地推测起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如果遭遇了整合运动，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库兰塔骑士会优先护住谁，那个扛着奇怪发射器的瓦伊凡男人会在哪个角度提供火力支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穿了恶灵纷乱的思绪，冲击波带着热风刮过巷道。爆炸点离得不算太远，就在那几个街区之外，黑色的浓烟柱子一样杵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异常扎眼。
那动静……不像普通的炸弹。
罗德岛小队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原本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前进的步伐猛地停滞。
四个人几乎没有指令就迅速收拢，那个库兰塔骑士和另一个举着大盾的女孩立刻将小兔子护在中间，瓦伊凡男人则端起了他那造型夸张的发射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标准的防御姿态，反应速度比她见过的莱茵生命护卫快多了。
“有情况！”慑砂的声音低沉，他那看起来就沉得要命的榴弹发射器炮口微微抬起，指向爆炸传来的方向，肌肉线条在作战服下绷紧。
临光银白色的盾牌已经竖起，坚雷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自己的重盾，两人一左一右，像两道坚实的壁垒。
恶灵蹲伏在房顶边缘，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分析：爆炸不是胡乱炸的，间隔、落点……像是在驱赶什么，又像是在试探火力点。
这动静是狙击手？不对，这破坏力，更像是榴弹或者别的什么爆炸物。
好像整合运动里就有一个代号叫w的使用榴弹发射器……碎骨好像也是？
他们冲着罗德岛来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轰！轰！”第二波爆炸接踵而至，而且更近！
这一次，爆炸点几乎就在罗德岛小队头顶那栋破败不堪的居民楼上炸开！
砖石、混凝土块混合着火星和呛人的烟尘，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保护阿米娅！”临光的声音清亮而急促，她没有丝毫犹豫，银白色的盾牌瞬间举过头顶，动作干净利落。碎石砸在盾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响声，但盾牌纹丝不动。坚雷也立刻跟上，举起自己的盾牌护住侧翼。慑砂更是直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往前一顶，将大部分碎屑挡在了阿米娅够不着的地方。
这配合……啧。
“哎呀哎呀，你们可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一个带着奇异腔调的女声穿透了烟尘和爆炸的余音，显得格外突兀。
烟尘弥漫中，一个身影迈着有些摇晃却依旧透着某种……挑衅意味的步子，缓缓走了出来。黑色的作战服破破烂烂，好几处都露出了底下的衬层，原本应该是紧身包裹腿部的黑丝也破了几个大洞，露出底下的皮肤，上面还沾着些许干涸或新鲜的血迹和污渍。
看样子，这位萨卡兹雇佣兵在找到罗德岛之前，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或者好几场“热闹”。
这狼狈样，反而让她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睛更加醒目。
“是……w！”阿米娅的声音绷得很紧。
她认得那个疯子，那个差点将整个龙门炸上天的萨卡兹雇佣兵。
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还在龙门的监狱里享受假期吗？
站在房顶上的恶灵也眯起了眼睛。
w？整合运动那个有名的“爆破鬼才”？看她这身破烂，八成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不过，这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隔着这么远仿佛都能闻到。
是个麻烦的家伙。
w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破损的衣物，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打量着严阵以待的罗德岛小队，特别是被护在中间的阿米娅。
“哟，这就是罗德岛的小兔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戏谑感，配合着那双在烟尘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红眼睛，让人脊背发凉。
“警戒！你再前进，我就动手了。”临光厉声喝问，盾牌往前顶了顶，将阿米娅完全挡在身后。
“这么凶呀？”w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几声，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她嘶了一声，但笑容反而更大了，“当然是……送你们上路咯？”
她抬起手，手里赫然握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遥控器，拇指在几个按钮上轻轻摩挲着，“你看，这地方多适合放烟花啊。”
慑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榴弹发射器的炮口牢牢锁定着w。
“这一幕是不是有点眼熟……”
他的话没能说完。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但这次不是来自w的方向！爆炸声是从罗德岛小队的身后传来的！冲击波几乎是推着他们往前踉跄了几步。
“后面！”坚雷反应最快，猛地转身，重盾“哐”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烟尘和火光中，另一个更加高大、更加沉默的身影带着几个整合运动的士兵堵住了巷子的另一头。
那人双手各持一把粗犷的榴弹发射器，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只有冰冷的杀意透过镜片渗出。
“任何阻挡感染者走向未来的人……”那人开口了，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金属，带着一种沉闷的狠厉，“都该死。”
w啧了一声，似乎对被打断很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哎呀，碎骨你也来了？真是热闹。”
碎骨？整合运动的另一个干部？恶灵的心沉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也有所耳闻，以凶悍和不计代价闻名。
一个w就够难缠了，现在又来一个火力同样凶猛的碎骨，还带了人手……前后夹击。
罗德岛这几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没事，我会出手。
巷子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临光和坚雷背靠着背，一人面对w，一人面对碎骨和他身后影影绰绰的士兵。
慑砂的榴弹发射器在两个方向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对准了人数更多、威胁更直接的碎骨。
阿米娅被牢牢护在中心，小小的身躯在两个巨大的盾牌和慑砂的身影下几乎看不见，但那指节发白的手，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啧啧，看看这阵仗。”w又开口了，语气里满是嘲弄，“这位骑士小姐，还有这位……盾牌挺别致的小姑娘，你们这是打算表演一个铁桶阵吗？能在我们的火力下撑几秒呢？”
碎骨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他那两把看起来就能把人轰成渣的榴弹发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