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西营统领被推了出来做主事人,隔着护城河,他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音量,朝唐文风放了一番狠话后,道:“几位王爷的性命可就在太傅的一念之间,望太傅慎重。”
确定那挂着当风筝的几个真是先帝的兄弟后,唐文风收起千里眼,转头问:“那人在那儿叽里呱啦说些什么?离得太远我一句没听清。有没有知道的和我说一声,我也想听个热闹。”
庄舟等人以及周边的士兵们:“噗嗤——”
西营统领万万没想到,他打了半天腹稿放的狠话,放狠话的对象却是连一个字都没听清。
士兵们很是热心肠,一个拍一个的往前传话。很快,最前方听清了的士兵又把话传给了身后的战友,又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了唐文风耳朵里。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杀就杀,还非得牵扯上我。”唐文风简直莫名其妙,这么大一口黑锅他可不背,“去取重型战弓来。”
“是!”
一名士兵很快取了重型战弓过来,双手抱着看向唐文风:“太傅,然后呢?”
“然后?”唐文风看了一圈,问,“你们这儿谁能拉动重型战弓?”
“俺俺俺!太傅!俺可以!”
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只肌肉纠结,将衣服绷得紧紧的高壮士兵高高举起手,怕唐文风看不见他,蒲扇大的巴掌跟拎小鸡似的,将挡在他前头的战友们挨个拎开。
那跟铁塔似的壮汉走到唐文风面前时,他简直惊呆了。
他身边认识的人,个子最高的应该是卫冲,关起,还有龙腾,这仨估摸着接近一米九。
但是眼前这人瞧着还要比他们高出半个头去。
唐文风微微仰头看着他:“壮士,敢问贵姓?”
“不敢不敢,俺叫高中。”
“高中?”
高中有些不好意思:“俺爹俺娘觉得读书人有学问,以后不用在地里头刨食儿,体面,砸锅卖铁想供俺上学堂,希望俺能高中。俺以前叫高铁蛋儿来着,后来才给改叫高中。”
周围一群人笑了起来,喊着铁蛋儿那你最后咋从军了。
高中很是无奈:“俺就不是念书那块料,打没少挨,字儿没多认几个。教俺的夫子一年打折了四块戒尺,气的退了束修,把俺赶回去了。”
一群人又是哈哈大笑。
唐文风忍着笑:“哪里人啊?”
“鲁州一个小村子的。”
唐文风惊叹,好家伙,难道带个鲁字的地方有什么长高的buff吗?上辈子鲁省的人个头也高,全国数一数二。
“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都长的特别高?”
高姓汉子憨厚地笑着:“都没俺家里人高。”
得,感情这是一家子的好基因。
“很不错。”
唐文风真心实意地夸奖,然后指着掉在城墙的人:“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先给我射死他。”
高中傻眼,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那可是王爷呀!”
“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我可不止遇见一次冒充我的。”唐文风让他放宽心,“出了事我给你担着,放心射。”
高中本来还有些迟疑,可想到爹娘托人写好寄过来的信,上面经常感叹多亏了尚书令大人——偏远地方还不知道唐文风辞去了尚书令一职,要不然他们现在的日子哪有现在好过。
牙一咬,心一横。
“好!”
高中左右看了看,爬上拴马石,抓过战弓怼到石头上,一脚抵在弓弰上,他的两位好友屁颠屁颠跑过来,跟着爬了上去,蹲下身伸出一只脚,帮忙抵在另一面,将战弓固定好。
这三一看就是经常这么配合,动作无比熟练。
高中接过箭矢,大喝一声,手臂肌肉高高鼓起,拉动弓弦。
惊骇的破空声从一干人头顶上方极速掠过,直射被唐文风点出来的那人。
离得老远,唐文风他们都仿佛听见了那利箭刺破皮肉,洞穿胸膛的噗呲声。
西营统领没有得到回复,正郁闷着呢,就感觉对面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抬头一看,竟是一支比普通箭矢粗了好多倍的重型战弓专用的箭。
他瞳孔一震,大吼一声:“不好!”
本以为是冲他来的,都快翻下马背了,又反应过来这箭射来的高度好像有点不对,未免太高了点。
想到什么,他眼皮狠狠一跳,猛地扭头。
正正好看见端王被一剑穿胸而过,死死钉在城墙上的一幕。
那炸开的蓬勃血雾都像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他怎么敢?怎么敢?!唐文风他怎么敢这么做!”
西营统领彻底傻眼:“这可是亲王!先帝在世时都没对他们动手过!”
东营统领脸色阴沉:“我早说了这一招行不通,唐文风的行事作风没有人料的准。”
他死死攥着缰绳:“况且,你忘了当年先帝驾崩后,他将端王和宁王投了刑部大牢吗?”
西营统领怎么可能忘。
先帝驾崩后,许多人蠢蠢欲动。
但唐文风行动迅速,根本没让这些人翻出一点水花。
国丧后,更是暗中将大皇子带走,据说是囚禁在了崇光寺后山。
许多老臣骂他大逆不道,目无法纪,仗着权柄在手便想颠覆大乾江山,结果唐文风反手就将二皇子推上了皇位,又辞去了尚书令一职,让这些老臣彻底闭上了嘴。
“我他娘的后悔了。”西营统领狠狠抹了把脸,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
就在他俩交谈的这点时间里,又飞来了一箭,将宁王同样钉死在了城墙上。
另外三名虽说也是亲王,可并非先帝的亲兄弟,手中也没有实权,属于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胆子小不成器。
这次入京,完全是被端王和宁王撺掇的。
这会儿二人死在他们眼前,还是以这种方式,三人是吓得肝胆俱裂,好悬没尿了裤子。
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大喊大叫,让上面的人快把他们拉上去。
上面的人也知道他们没用了,正要把人拽上来的时候,又一支箭将一人扎了个通透。
“疯了!疯了疯了!他疯了!真的疯了!”
城墙上的人站得高看得远,他们能够看见是唐文风吩咐人放的箭。
他们也想过让弓箭手射杀唐文风。
可离得太远,他们的弓射程不够。再一个,唐文风身边的人将他护的密不透风,谁都可能在箭下身亡,唯独他不会。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我拉上去!快拉啊!快拉我上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剩下的两位亲王一个吓得崩溃大吼,一个傻了般瑟瑟发抖。
下一刻,大吼大叫不停挣扎的那位王爷也步了前面几人的后尘,前后脚追着他们去了阎罗殿。
高中已经有些兴奋了。
射杀第一位王爷的时候,他还胆战心惊,到第二位的时候,他已经手不抖了,第三位,心头平静,第四位,我这准头可真是太好了。
就在他甩了甩酸疼的膀子,准备再射出一箭时,唐文风开口叫住了他。
“不用了。”
“啊?”高中愣了下,“喔。”
他听话地点点头,从拴马石上跳了下来。
庄舟不解:“大人,怎么还留一人?”
唐文风道:“他若是聪明,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敢清醒。”
也就是装疯卖傻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有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其他有想法的人,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
齐王被拉上去后,整个人都在哆嗦。
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瞳孔都是涣散的,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算了,带下去吧,看样子是吓疯了。”西营副统领皱了皱眉,挥手。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齐王架了起来,然后嫌弃的皱巴起脸。
齐王竟然吓得失禁了,地上一滩水渍,衣袍湿了一大块。
西营统领按了按额角,长叹一声,有些同情,又有些理解,这些养尊处优的王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别提亲身体验了,没活活吓死都算好了。
“找几名宫人给王爷收拾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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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卫冲他们还在和东西二营的统领交涉,唐文风百无聊赖地倚着拴马石,和庄舟他们小声说着话。
忽然,头顶上方呼啦啦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
唐文风抬头一看,竟是一只鬼鸟。
这鸟飞得快,飞得快,又聪明,再加上一般都是晚上行动,漆黑的羽毛不显眼,箭术不高的人根本射不中它,也就放心大胆让它送信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看见鬼鸟行动。
庄舟招了招手,打了个手势。
那只鬼鸟便如同一支箭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他的抬起的手臂上,锋利的爪子紧紧扣在他的皮质护腕上。
庄舟将它脚上的信取下,交给了唐文风。
唐文风展开看了眼,懒洋洋的姿态一下变了,站直了身体,转头对身边的高中说道:“去,给几位将军报个信,让他们别和东西二营的打口水仗了,该干正事了。”
高中诶了一声,就往前挤去,找到一位百夫长和他说了唐文风的交代。
百夫长神色一凛,赶忙又往前找千夫长,千夫长往前找校尉。
一层一层,很快将消息递到了卫冲他们面前。
本来就懒懒散散和东西二营的统领交涉的三人顿时精神一振,互相看了看后,一声令下。
大军嘶吼着朝着护城河对面冲去。
东西二营的统领人都傻了。
你他娘的怎么一回事?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快!放箭!放箭!”
东西二营的统领一边退,一边大吼。
卫冲挥手:“盾手就位!弓箭手准备!”
一时间,两边的箭矢跟不要钱似的到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