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盯着郑田问道：＂此话怎讲？＂
＂您想必知道，家师与柔然汗庭颇具渊源，前不久，柔然派人来见家师，以其子相要挟，催促家师务必尽快完成使命。几乎与此同时，‘两头羊＇的一位大金主和家师反睦成仇，俨然已成水火之势。家师两面受迫，为保全邦内的一千多号兄弟，经与在下等人商议，决定向您求助。＂郑田坦然说道。
郑田话虽不多，却包含了大量莫小丰感兴趣的讯息。他立马来了精神，梳理着思绪，问道：＂我只听人说起过，令师早年间曾是柔然太子的贴身护卫，却不知她尚生有一子，如今仍在漠北？听你方才的意思，令师应当和柔然使节土诃是旧相识吧？＂
郑田答道：＂不错，家师早在十八年前曾为柔然默啜可汗诞下一子，但不久即受奸人陷害，被逐出了汗庭。多亏土诃俟斤暗中回护，才得以在江湖上创立＇两头羊＇，一直发展至今。＂
莫小丰万没想到雪隼居然和柔然可汗还育有一子，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郑田竞毫不隐讳地将这一实情和盘托出，当面告诉了他！
不等他继续发问，郑田便主动说道：＂当初奸人欲致家师于死地，是默啜可汗以命家师追杀突厥派往中原联络发起叛乱的铁氏兄弟为借口，才保住了家师的性命。谁知事隔多年，默啜可汗旧事重提，传命家师务须要将铁氏兄弟中余下的一位赶尽杀绝。家师自从带领帮中兄弟回归中原之后，便不愿再与柔然有任何瓜葛，但无奈念及亲子尚在漠北，只得虚与委蛇，答应了柔然可汗。＂
“你所说的铁氏兄弟，可就是种长乐种公？＂
郑田点头道：＂是的。种长乐原名铁必，十数年前，他的兄长铁契为家师所逐，不幸失足坠河身亡。自那以后，他便和家师结下了难解之仇。＂
莫小丰忽然心念一闪，盯着郑田问道：＂这么说，＇两头羊＇此次大举出动，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解救沈七襄喽？＂
郑田面不改色，从容答道：＂不敢向太原公隐瞒，咱们实则早就探知了种长乐和李鱼川有暗中往来，然而此次家师亲自随您前来，确是为了遭人劫持的沈七襄沈公子。＂
＂前些时袭毁＇冶庐＇的真的不是你们？＂莫小丰冷声逼问道。
＂家师以及帮中的上千号兄弟今后还想在家乡安身立命，又怎会做出这株连九族的逆行？＂郑田不卑不亢地反问道。
莫小丰＂嘿嘿＂冷笑道：＂你们犯下的事还少吗？公然纵火焚毁罪证，杀人灭口，劫杀官差。。。这些不都是罪不可赦的逆行吗？＂
郑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太原公如果要依律治‘两头羊＇的罪，在下无话可说。在下只能代家师向您表致心意：若是太原公能够不记前嫌，接纳我等，＇两头羊＇上下誓将改过自新，诚心为母邦效命！＂
莫小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问道：＂你方才所说的大金主是西朝吧？＂
郑田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说道：＂最初家师和在下并不知晓钱县尉是西朝的谍候，直到咸阳王暴薨之后，他找到家师，要家师出手替他除掉一位送信的胡商，家师才明白原来他就是策动咸阳王暗通西朝的间人。可是那时家师已有把柄握在钱辛手中，只能奉命行事了。＂
“令师和咸阳王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对他如此信任？＂
郑田迟疑了一下，答道：＂在下对此所知也很有限，只隐约听说家师当年曾答应替咸阳王做事，以此求得咸阳王收留她在王府，并在邺都开办了酒肆，作为咸阳王打探朝中动静的耳目。＂
莫小丰听到这话，本想脱口问道：＂你们现在不会是想依样画葫芦，以替我做事为交换条件而改换门庭，投效于我门下吧？＂然而脑筋一转，改变了主意，继续问道：＂后来，你们应该是和钱辛闹翻了吧？＂
郑田点头答道：＂定国寺灭口案发生之后，钱辛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屡次栽脏陷害家师，家师忍无可忍，只得另作打算了。＂
＂你如今对我如此坦诚相告，应当是还留有后手吧？＂
郑田默然无语。
莫小丰见他如此，心里也就有了数，干咳两声，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说道：＂今日暂且到这里吧，至于是否接纳‘两头羊＇，容我再考虑考虑。关于今夜换人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郑田头一昂，当即说道：＂太原公尽管放心前往，在下愿留下作为人质。＂
莫小丰沉下脸斥道：＂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还想于我不利不成？＂
郑田立马赔笑解释道：＂您别误会，家师是想借此机会单独和您说说话而已。＂
＂具体的时间，地点！＂
郑田依旧笑着说道：＂如果您方便的话，时间就定在今夜子时，如何？至于地点嘛，在下也在等待家师的指示。＂
莫小丰心知郑田这是有意在隐瞒换人的地点，却也并不点破，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撤出你们安插在李鱼川的全部人手，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吧。＂
郑田一怔之下恭敬地应道：＂遵命！＂
审讯郑田居然获知了大量宝贵的讯息，从而解开了许多悬而未决的疑惑。莫小丰按捺着兴奋的心情走出厢房，冲等候在房外的封羽衣说道：＂走，咱们瞧瞧沈七襄去！＂
封羽衣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审得怎么样？他承认了吗？＂
莫小丰笑着答道：＂还算是顺利，这家伙真名叫郑田，自称是雪隼的顶门大弟子。他告诉了我许多事情，回头再说给你听。＂
封羽衣脚下一滞，随即跟上来问道：＂不知公子使用了什么法子，竞叫这郑田供出了恁么多事情？”
“可能是他有求于我吧。反正我没费多大气力，他就主动说了许多事情。＂莫小丰抽抽鼻子，解释道。
封羽衣眉头锁得更紧了，关切地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您，关于交换人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说了，时间就定在今夜子时，至于地点嘛，郑田说要迟些时候再告知咱们。＂莫小丰转头看了一眼封羽衣，又道，＂我已要求郑田务必撤出所有安插在李鱼川的人手，小姐可以命人对此多加留意，看看能不能从撤离的这些人身上寻找出有用的线索。＂
因见封羽衣紧锁眉头，似乎并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莫小丰陡地停下脚步，问道：＂小姐在想什么呢？＂
封羽衣恍然回过神来，冲他抱歉地笑了笑，说道：＂我是在想，郑田是不是有意卖了个破绽，诱使我辨识出他来，以达到某种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