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在呜咽的风中打着旋儿,阿韵的哭声渐渐低弱,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抽噎。
她死死抱紧怀中那块“大地之根”,仿佛那是连接她过去与此刻唯一的锚点。
东辰身上的威压已收敛如渊,但那道穿透性的目光依旧落在阿韵身上,沉重而复杂。
人皇后裔……守灯人……补玉神墟……被撕裂的守护结界……神卫的疯狂追杀……破碎的线索如同散乱的星辰,在他神念识海中迅速推演排列,拼凑出这片绝域废墟背后惨烈的真相一角。
更关键的是,“圣墟真名”——“补玉”!这条线索的指向性已经无比清晰。
“阿韵,”东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安静!你的哭声会引来别的东西。”
阿韵猛地一颤,连忙咬住嘴唇,努力抑制住抽噎,只余下肩膀的微微抖动。她用沾满沙尘和泪痕的衣袖用力抹了把脸,警惕又惶然地望着东辰。
“你说你从哪里逃出来?”东辰目光落在她腰间,“方才御敌时,你腰间之物引动灵气,撬动地脉……那是什么?”
阿韵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青白玉铃铛串,眼神中戒备与依赖交织。
眼前的这个人,强得可怕,却并未如“神卫”般立即对她和神物下杀手,甚至还帮她镇压了魔化者……他到底是谁?又为何会知道“补玉”之名?
“这…这是……”阿韵声音带着沙哑,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知道“补玉”,看到自己施展秘术,再隐瞒似乎也无用。
她缓缓松开手,露出一串七枚小巧玲珑的铃铛,此刻它们光华内敛,但那古老神秘的星辰纹路依旧清晰可见。
“它叫…补玉铃。”阿韵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敬畏与悲伤,“是……是我在‘圣墟’神殿崩塌前,阿爹拼命塞给我的。他说…这是我们一族守护的根,人皇先祖的信物,也是历代……补玉神女的配饰。”
说到“神女”二字时,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极大的困惑,显然对这个身份毫无准备。“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我身上……阿爹也没说清楚,只让我无论如何要守住它,逃出去……”
“补玉铃……”东辰咀嚼着这个名字,指尖微动,一道极细微的神识如同清风般,极其谨慎地拂过铃铛表面。
瞬间,一种极其古老、浩大,又带着包容万象、修补残缺意韵的气息传递回来。
他的丹田元婴又是一阵细微的悸动,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深处,仿佛被一缕清凉甘泉极其微弱地浸润了一下,痛楚稍缓!
“信物…配饰……”东辰深深看着这串不起眼却又承载着惊天秘密的铃铛。“它不仅仅是信物和配饰。方才它引动了此地濒死的规则脉络,撬动了沙流为你所用。若非如此,你引动不了那份力量。”
他目光锐利,“你父亲是对的,它是你的命,亦是……”他的声音微顿,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它价值连城。
阿韵似懂非懂,只觉得铃铛上似乎传来一种微弱却无比安心的暖意,让她紧绷恐惧的心弦稍微松懈了一丝。
“带路。”东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去你逃出来的地方,那个‘补玉’神墟的入口。” 他挥手卷起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仍在昏迷中的妇人和婴孩护在其中。
阿韵脸色再次一白,眼中恐惧几乎要溢出:“不…不行!那里…那里现在更危险!神卫疯了!而且那条路……被地火、怪物、还有…还有圣墟崩塌的力量堵住了,我是靠着铃铛…还有一点运气才从一条快要湮灭的地脉缝隙钻出来的!” 她急急地摇头,小手紧紧抓住补玉铃。
“你认识路。补玉铃是你唯一的凭依,而我,”东辰平静地看着她,一股强大而内敛的自信自然流露,“是护你走过那片绝域的必要条件。否则,仅凭你与这重伤的母子二人,在这片死地绝无生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而且,若天地规则崩坏真是源于神柱失守,寻回‘补玉神柱’,或许……才是一线真正的生机,救你的族人,也救这片天地万物。”
“救…救我的族人?救天地?”阿韵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那是绝望深潭中陡然看见的一缕曙光。
她想起了那片焦黑开裂、喷吐着黑烟与火舌的大地,想起了在恐惧中渐渐化作怪物的熟悉面孔。
若能回去…若能修补这一切……
这个强大的陌生人,他似乎真的知道很多,而且他身上的灵光……与神卫那污秽腥红的光完全不同,反而有点像补玉铃被激发时的感觉,纯净、浩瀚、古老!
希望,哪怕是极其渺茫的希望,也点燃了阿韵心中仅存的那点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好!我…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一条…比较隐蔽的路径,但是最后那点缝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通……”
“无妨。事在人为。”东辰颔首,目光投向阿韵指引的方向——那片更深入弥漫着毁灭气息的焦灼沙域。
有了补玉铃那微弱却独特的指引,以及东辰强大的神识开道避凶,他们的速度远比阿韵独自逃亡时快得多。
阿韵小心地抱着沉睡的婴孩,东辰则带着气息依旧微弱的妇人,在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和滚烫扭曲的硫磺岩间穿行。
约莫跋涉了大半日,眼前景象越发恐怖。
大地不再是均匀的黄沙,而是呈现出巨大的断层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狰狞地形。
污浊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裂缝中游弋,空气灼热到令人窒息。
若非东辰强大的灵光和补玉铃散发的微芒护住他们,早已化为枯骨。
“就是前面了!”阿韵指着前方一处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黑色岩壁。
岩壁根部,一道扭曲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的缝隙隐藏在嶙峋怪石之后,缝隙深处散发出微弱的地脉波动,但同时也弥散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混乱的毁灭能量。
无数巨大的裂缝从缝隙口蔓延出去,显示出内部结构的不稳定。
“那条地脉通道,就在这后面…但感觉…比以前弱了好多,随时会塌掉。”阿韵眼中充满了担忧。
东辰的神识瞬间凝聚成束,刺入那道裂隙。
神识仿佛穿过一层粘稠污浊的胶质,感受到的是剧烈的能量对冲和残破的规则碎片。
他眉头微蹙。
通道确实濒临湮灭,强行通过,他和两个昏迷之人或可,但修为低微又抱着婴儿的阿韵极可能被混乱的空间力量撕碎。
就在这时,阿韵腰间的补玉铃忽地微微一颤,发出几声短促的清音,并不是被她激发,而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自主地震动起来!铃音带着一种悠远的韵律,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