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楚王宫的金顶在朝阳下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宫墙外,早已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他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想要一睹数十年十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今日便是楚王熊章的嫡长子熊恒将被册封为楚国太子的时间。
教育部尚书颜回立于章华台前,一袭玄色深衣庄严肃穆,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虽鬓发斑白,腰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根历经风雨而不折的青竹。
他手中捧着简册,不时与身旁的礼官低声确认典礼细节。
“乐师可曾就位?”,颜回问道,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大人,六十四名乐师已在台下候命,钟鼓笙箫皆备”,礼学院的一名年轻的礼官恭敬回答。
颜回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章华台上整齐排列的青铜礼器。
这些器皿在晨光中泛着幽绿的光泽,每一件都刻有繁复的蟠螭纹饰,是楚国工匠耗费数月心血打造而成。
他伸手抚过其中一件鼎的纹路,心中默念着周礼中的词句,确保今日的仪式既符合周制,又保留楚地特色。
此番册封大典,颜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使用的都是来自礼学院的博士,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孔子的徒子徒孙们,对于礼之一道确实是有几分权威。
“大人”,一名侍卫快步走来说道:“宋公车驾已至宫门。”
“端木大人呢?”,颜回连忙问道。
“端木大人已经前去迎接了”,那人禀报道。
颜回闻言神色一缓。
宋国这些年对楚国十分恭敬,但宋国国君毕竟是公爵,地位非同一般,宋公亲自,按礼制应该是楚王熊章亲迎,但如今两国实力不对等,所以就只需要主管外交部的端木赐去迎接即可。
端木赐本在洛邑,但因为王子恒的册封大礼,前几日就已经回到了襄郢。
这些时日,就是端木赐带着一众外交官吏负责迎接前来观礼的诸侯。
在楚国这个重要时刻,哪怕是秦晋两国都已经派遣了使者观礼,其他一些与楚国交好的国家如宋国、东齐国、郯国、滕国、任国、中山国、越国、烧当羌、夜郎部这些国家的国君和首领更是亲自。
颜回整了整衣冠,然后又回头叮嘱道:“去东宫看看王子恒准备得如何了,切记,巳时三刻必须到场。”
东宫是楚王熊章专门留给太子的宫殿群,位于楚王宫的东侧,靠近禁卫军的军营方向。
东宫内,熊恒正立于一块人高的玻璃镜前,由八名侍女为他穿戴礼服。
镜中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眉宇间既有楚人特有的深邃,温和的脸庞带着几分坚毅,此刻,他正微微蹙眉,看着侍女将一件件玉饰挂在自己腰间。
“太紧了”,熊恒轻声说道,声音如同清风拂过竹林。
侍女们立刻跪下:“请殿下恕罪。”
熊恒摇摇头道:“不怪你们,是这礼服太重。”
他低头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丝质深衣,外罩绣有凤鸟纹样的纱袍,腰间悬挂的玉组佩叮当作响。
最让他不适的是头上那顶镶玉皮冠,压得他几乎难以抬头。
夫人蔡薇同样是一身正装的走上前来,为他整理领口,轻笑道:“殿下忍耐些,今日是您的大日子,这身行头代表着楚国的体面。”
蔡薇与王子恒夫妻一体,王子恒今日要被册封太子,而她也会被册封为太子妃,按照楚国的礼制,本来是没有这一项的,但这是楚王熊章亲自要求增加的,颜回也不会反驳。
熊恒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
透过雕花窗棂,他能看到章华台的方向已经竖起了楚国的凤鸟旗,作为楚王嫡长子,他从小就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站在那个位置,接受太子册封。
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有些紧张了。
“启禀殿下”,一名侍卫在门外高声禀报道:“宋公、任伯、滕子、越君已至章华台,大王命殿下即刻前往。”
熊恒闻言,整了整衣冠,然后对左右说道:“备车。”
章华台下,各国使节已经就位。
秦国的使者是秦国左庶长旬闻,晋国的使者是晋国相赵无恤的侄子赵周。
这两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都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天下之中,除了秦晋两国之外,其他国家和势力基本上都是国君亲自襄郢,可见这些人都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楚国这边。
也是,楚国这三十年来未曾一败,威震诸夏,秦晋两国联盟的声势依旧是比不过楚国。
章华台上,宋国国君身着赤色礼服,头戴玉冠,正与身旁的任国国君低声交谈,任伯年纪较轻,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显露出过人的精明干练,前任任国国君至死都还在念叨着归附楚国,但一直未能如愿。
滕国国君则站在稍远处,不时向宫门方向张望,显然在等待主角登场。
“听说这位王子恒上马能统军,下马能治民,真是不凡啊”,任伯看着已经走来的王子恒,不禁抚着短须说道。
任伯的话,立刻得到越国国君和宋国国君的赞同。
楚国后继有人,他们这些依靠楚国的君主此刻脸上都是高兴的模样,至于有几分真诚,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正说话间,一阵礼乐声响起。
楚国群臣按品级列队而入,为首的是总理大臣弥生,其后跟着的是樊须、端木赐、上将军孙念等重臣。
年轻的王子王孙们则穿着统一的礼服跟在后面。
随着鼓乐齐鸣,楚王熊章驾到。
这位年近五旬的君王身着绣有日月星辰的冕服,头戴九旒玉冠,威严如天神下凡。
他缓步登上章华台最高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在看到宋公等人时微微颔首致意。
颜回上前一步,高声宣布道:“吉时已到,请王子恒入殿受封!”
颜回的话借助扩音器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王子恒面色沉静,缓步走向章华台,道路两侧的侍卫同时举起长戈,戈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
受邀前来观礼的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但又很快被周边的礼官给压下。
熊恒目不斜视,只注视着前方的章华台。
就在王子恒双脚踏上玉阶的一瞬间,乐师们奏响了《楚宫》之乐,六十四名舞者手持羽翿开始表演传统舞蹈。
熊恒缓步前行,每走七步便有一名侍卫击柝一声,象征着\"七政有序\"。
登上章华台的台阶共有九级,熊恒在每一级都稍作停顿,向四方行礼。
当他终于来到台顶时,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神情依然庄重。
颜回展开简册,朗声宣读:“王曰:'王子恒,天命在楚,尔为嫡长,克勤克俭,允文允武...”
熊恒恭敬的跪在楚王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礼,他能感觉到父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之后礼官捧来太子印玺,这是一方青玉雕刻的宝印,印纽为盘龙造型,印面刻着\"楚太子玺\"四个篆字。
“接印。”楚王沉声道。
熊恒双手高举过头,接过印玺,感受着冰凉的印玺,在此刻却感觉仿佛有千斤之重...
颜回见状高声道:“太子受印,礼成!”
乐声再起,比之前更加恢宏。
熊恒双手捧印,转向台下众人,他的视线扫过各国使节、楚国群臣,最后落在诸位弟弟们的身上。
“请太子受贺!”,颜回宣布道。
宋公国君率先上前,双手捧着一卷竹简:“宋国贺楚太子册封之喜,特献《商颂》十二篇,以表两国世代交好之谊。”
熊恒接过竹简,深施一礼:“谢宋公厚赐”。
接着是任伯、滕子等国君依次上前献礼。
任国献上的是一套精美的漆器,上面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滕国则送来一匹罕见的宝马,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
楚国群臣也纷纷道贺。
典礼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最后一位大臣退下时,熊恒已经汗湿重衣,但他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姿态,直到楚王宣布移驾庆宴,才稍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