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在柳阳码头悄悄靠岸,又悄悄驶离,几乎没引起旁人注意。
但沈筝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码头......好像不姓“莫”了。
看来在她入京的这几个月中,柳阳府应该发生了不少有趣事。
趁着还有点天光,楼船往同安县方向驶去。
甲板围栏被崔衿音和苏焱等人占领,对于即将抵达的同安县,他们心中怀有诸多好奇与向往。
那传闻中的同安县,往后......便是他们的家了。
不知从何时起,来往船只逐渐多了起来,这些船,大多都是挂了商号的商船,同这些船比起来,他们乘坐楼船小小的,很是不显眼。
天渐渐黑了,船上也挂起了风灯,船一晃一晃的,灯也一晃一晃的,映在河面很是好看。
一艘商船和他们“擦肩而过”。
“嘿——”
一道喊声从商船上传来:“楼船的——!你们咋大晚上过来?同安码头晚上没什么货,人都歇息去了!”
方子彦闻言,“噔噔噔”跑到了围栏旁,大声道:“我们回家!”
崔衿音也跟着叉起了腰。
对!
他们可是回家!
“回家?”商船上的人“噢”了一声,摆手,“那敢情好,再会!”
方子彦有样学样,双手作喇叭状,对着越来越远的商船喊道:“再会!”
船身荡开水波,渐渐地,前方有了亮光。
看着愈来愈熟悉的景色,沈筝的心,也越跳越快。
......
同安码头。
在夜幕笼罩下,码头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灯火通明。
月台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影在走动,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突地,河道传来“哗啦”水声,一艘船影在河面上若隐若现。
巡逻地几人直了直腰板,其中一人道:“大晚上的过来,估计又是馋咱码头早食的,走,兄弟们,过去看看。”
他们迈步朝月台走去,顺带回头朝值守房喊了一声:“老廖,来船了!”
“诶——!听着咯!”值守房传来应答,下一瞬,一中年男子提着灯走了出来,揉着眼睛道:“让我瞧瞧,今儿个又是哪来的贵客。”
在码头守夜久了,他基本也摸清了这些船的规律。
像这种选夜间靠岸的船,要不就是第一次来同安县的,要不就是特意趁着夜色来,想在同安县歇一晚,顺带吃早食的。
他猜......今个儿这船,应当是后者。
说不准还是老熟人了。
想着,他小跑两步,追上了巡逻队的脚步。
“哟嗬——”一巡逻队员看着船影,笑道:“稀奇,还是个小不点儿。”
要知道,大多来同安码头的船,都是商船,来的时候满载,走的时候也得装点儿,像这种鼻屎大的船,在同安码头还不是很常见。
不对。
巡逻队员怔了好一瞬,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船影道:“那、那是不是艘楼船?”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仔细观察道:“看宽和高,好像......”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楼船。
他们日夜期盼的楼船!
老廖手中的灯“啪”一下摔地上,他捂着心口道:“是、是不是、会不会是......大人她她她她、她回回回来了?”
几人呼吸开始急促,互相对视一眼后,猛地抬腿,沿着月台朝楼船跑去。
风打在脸上非但不疼,反而还有些暖。
楼船在向他们驶来,他们在向楼船跑去。
他们的距离,越缩越短。
船上人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
他们使劲瞪大眼,想在那一群身影中找到那个身影,但还没找到,便听到了一道天籁:“廖伯,我们回来啦!”
几人蓦地停住脚步,老廖一边跺脚,一边拍大腿:“是小袁捕快,是小袁捕快的声音!大、大、大大人......肯定也在!大人回来了,肯定是大人回来了!接船!快接船!”
“对对对,接船!”几人又拔腿往楼船跑去。
老廖又急得跺脚,大喊:“这边接啊!这边接!跑反了!”
几人又猛地转身,闷头朝月台另一边跑去。
老廖一瞬不瞬地看着船体,船挪一寸,他的眼神也跟着挪一寸,直到......
他在甲板人群中看到了那道身影。
顿时,他眼前花了,面前火光都变得破碎起来。
他抬袖,狠狠抹了把泪,老泪刚擦掉,新泪又冒了出来,让他一直看不真切那个身影。
他急了,抬手便给了眼睛一下,骂道:“跟尿开闸似的,关键时候不争气!”
下一瞬,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腿朝月台下跑去,口中喃喃:“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敲梆子,得敲梆子......”
不多会,“咚咚咚” 的梆子声在夜里连声响起,打破了下河村寂静的夜。
与此同时,楼船也缓缓靠了岸。
沈筝站在甲板上,视线来来回回地,将码头看了好多遍。
在她视线范围内,码头上新增了“暂储货寮”、“斤重市尺校验台”、“违例公示栏”等等设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条小食街。
记得她离开那会儿,小食街的铺子才赁出去几间,这一转眼,几乎所有的铺子都挂上了招牌。
她还在这些铺子里,瞧见了那家她最爱吃的包子铺。
“哇——”崔衿音趴在栏杆上,睁大眼睛感叹:“老师,这样看,同安县一点也不像个县城。”
来同安县的这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县,其中也有几个县设了码头。
但那些码头的都破破的,小小的,有些甚至都停不下大船。
但如今眼前的同安码头,甚至比许多府城的码头还要宽阔,还要气派。
真不愧是同安县啊......崔衿音偷偷感叹。
“大人——!”
正想这人,一声嚎从月台传来,崔衿音期清晰地瞧见,他们眼中的泪水跟下雨似的,“啪嗒啪嗒”地砸在月台上。
她偷偷看向沈筝。
至今,她都还有些不明白,对同安县县民来说,老师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