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还是嗡嗡作响。
身体也忽冷忽热。
有种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的错乱感。
可那个从七年前就钉在心脏里的粗糙的石头，像是被什么包裹起来，于是锋利的棱角变得圆润了，日复一日从不停歇地让他剧痛的节奏，第一次变得缓慢迟钝起来。
他在这错乱中绵长的，沉重的呼吸。
像叹息一样的呼吸。
然后给出回答。
“好。”
他的声音模糊，语气犹豫好似梦呓，尾音却郑重的拉长。
仿佛是迷迷糊糊给出了重要的承诺，他又重复了一遍：“好。”
·
秦悟还没醒。
秦家已经把人转到国外去了。
但南港的官司却还在按照流程持续推进。
秦悟这边由他父亲作为代理人在掌控一切，而叶空也懒得再亲自去南港，温璨派去了一整个律师团队为她忙活。
同时温氏集团法人变更的事情再次被推到了台面上来。
原本在南港之行以前就已经被记者们多次报道的，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却有好几位董事公开表示出犹豫来。
“这个我觉得需要重新召开会议投票才行，众所周知温璨是个非常天才的年轻人。”
“不好说，温璨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很安心。”
“阿璨虽然年轻，但我们董事会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头脑和性格，他是天生的领袖，在民众心里好感度也很高，所以不止法人我希望他能继续担任，甚至包括别的……嗯，但这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
……
虽然是匿名表态，可财经媒体的打码和没打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采访很快就引起了商界的轩然大波，也给温家招来了大批财经记者，甚至还有不少八卦记者。
温荣每天被采访得浑身冒火，最后干脆不回庄园了。
温璨倒是每天都回去，但时间却极其灵活，经常半夜回家半夜走，好不容易被一路跟踪的记者逮到一次，居然是在电影院门口，和一个戴口罩帽子的女孩手拉着手。
记者懵了一瞬，立刻就眼冒绿光地兴奋起来：“请问是不死妖小姐吗？！”
温璨和叶空的恋爱关系已经全民皆知了。
想拿到第一手采访资料的人数不胜数，花叶工作室如今比起杂志投稿，收到的更多的是全国各家媒体的采访邀约，甚至还有很多代言、拍戏之类的资源，仿佛叶空不是画家，而是个明星似的。
但即便想逮住他们的人这么多，却因为玉山大突然变得无比严格地安保系统，以及叶空本人的死宅属性而始终没人成功。
所以可想而知，这个撞大运的记者会有多兴奋。
眼看她的手机都要杵到叶空脸上来了，温璨面无表情把人往身后拉：“她不是。”
“哦？那意思是温少爷你出轨了吗？”记者立刻接话，眼睛更亮了。
叶空默默捏了捏温璨的手，从他身后冒出个脑袋，把口罩往下一拉：“我不是不死妖还能是谁？”
温璨皱眉回头看她，叶空却不动声色，十分平静地站出来。
“可以给我一次采访机会吗？我不会乱写的！”
“你可以问几个问题，但回不回答是我们的自由。”
叶空拉着温璨的手，左右张望片刻，又对着手机看了眼导航，最后走向了广场上某家冰激凌店。
记者赶紧跟上。
“请问你们是在约会吗？”
“不然呢？”
“是去看电影的？”
“不然呢？”
“是什么电影，好看吗？”
“牛牛总动员，挺好看的，里面的牛很可爱。”
“原来你们喜欢动画电影？是都喜欢吗还是温先生陪你看？”
“你是在说我幼稚我男朋友在迁就我吗？”
温璨笑了笑：“我也喜欢看。”
“两位真的很甜蜜——但根据情报来看你们之前分手过一段时间，虽然叶小姐说是因为重新在温先生这里感受到强烈的爱又同生共死了一遭才复合的，但假如温先生这次并没有站起来，还依旧是个残废的话，您还会跟他复合吗？”
“分手是因为我乱吃醋闹脾气。”这次回答的人是温璨，虽然听语气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会闹脾气，“而在那之前她也从没嫌弃我是个残废，倒是我自卑的时间比较多。”
“听起来那时候的你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呢，那叶小姐是怎么爱上你的呢？”
“这个应该我来回答吧？”叶空把她的手拉向自己，对着镜头很有压迫感的说，“很简单，因为他帅。”
“……”脑子转很快的记者都哑了两秒，“原来叶小姐是个颜值党？”
“我可是画家，当然要看脸，他对我来说就是纸片人走进现实。”
“……很有说服力呢。”同样看漫画的记者看了看温璨的脸，忍不住发出感叹。
冰淇淋店到了。
叶空望着菜单开始指指点点。
“抹茶两个、海盐一个、巧克力一个……”
“不要吃太多。”温璨忍不住提醒她，话出口后却又改变主意，“算了，你可以都尝尝，吃不完的我来吃。”
“要是你也吃不完呢？”叶空看他。
“我会努力吃完的，你不是讨厌浪费吗？”
“那算了，不要了，抹茶也少一个吧，我可不想看你胃肠炎。”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谢，女朋友该做的。”
……
手机的垃圾像素将这段对话完整记录下来，带着夜里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与忽远忽近的喇叭声。
原本只是想采集豪门八卦的记者看着两人无比自然地牵在一起从未分开的手，突然觉得，或许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狗血。
说不定，这其实是一段很纯情的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