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缇刚离开养心殿,便被赵皇后唤了过。
来到坤宁宫后,赵皇后果然问她,陛下今日都说了些什么?
温以缇垂眸斟酌片刻,将正熙帝所言尽数复述。
这话想对谁说,想说什么,都由她决定。而温以缇这一次,无论谁、哪一方都不隐瞒,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不陷入被动的局面。
毕竟人家做了夫妻几十年,情分之间可比她来说要深的多。
万一有什么事转眼就给她卖了,温以缇都不知道怎么哭去。
因此还是都实话实说吧!
赵皇后听后半晌,方缓缓开口,略有深意的道:“看来陛下还是想继续下这盘棋啊......”
温以缇垂眼还在想刚才的事,赵皇后还以这丫头是担心了,于是语气转柔开口道:“你不必忧心,陛下就是唬你一下,你与十一彼此悬殊,便是陛下有意,朝中老臣也不会容这等乱了礼制的事。”
“不过侧妃之位......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这话惊得温以缇猛然抬头,目光撞上赵皇后眼底的郑重。“因此,本宫定会在大限之前,将你与年儿的婚事敲定,否则,变数太多。”
话题一转,赵皇后又提起温以缇托她办的关于养济院之事。
之前,派些人去调查当地的最上层的那几股势力,使其一股势力化为自己的人,这样建立养济院来说会容易许多。
而最关键的便是朝堂中的人脉,当时赵皇后毫不犹豫的便应下了。温以缇便知赵皇后在这朝堂之中,有着不可忽略的手段和人脉。
赵皇后幽幽道:“那些各地的地头蛇盘根错节,实则不过是墙头草。朝堂的人手你不必操心,到时会有人为你行方便。”
温以缇听后当即大喜,这一点可是就连她和温家都做不到的。
也是为何一直进展慢的原因,赵皇后如今将这些办成,下一步便能开始了。
温以缇忽然想起什么,抬眸正色道:“对了,皇后娘娘,今日面见陛下时,臣偶遇了宸妃。”
赵皇后手中茶盏微顿,凤眉轻挑:\"宸妃?\"
温以缇颔首,眉间凝着疑虑,“而且臣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她对臣的态度......过于热络了。所以,臣才会在陛下提及十一皇子时担心。”
赵皇后听后想了想,随即轻笑一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宸妃日后恐怕也会经常寻你,你就该怎么做怎么做便是。记住,不要跟她回宫里便什么事都没有
温以缇眉头微蹙,终于问出心中疑虑:“皇后娘娘,您觉得宸妃母子......是否真的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赵皇后眸光微闪:“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臣原以为他们不会错过争储良机,可细想之下又觉蹊跷。”温以缇目光灼灼,“所有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他们的目的并非皇位,而是搅乱朝局。”
赵皇后凝视着温以缇,唇角笑意渐深:“本宫倒是小瞧你了,竟能想到这一步。”
温以缇心中一震,下意识看向赵皇后。
只见赵皇后语气漫不经心:“这也正是本宫近日所发现,你可知从何而起?”
“可是自顾庶人死后?”温以缇灵光乍现。
赵皇后赞许地点头:“那日宫宴前,老七曾私下见过宸妃。”
她的声音冷下来,“此后,老七与十一表面上虽依旧不怎么融洽,但与他针对太子的态度截然不同。若十一真有夺嫡之心,早该有所动作,可如今......没有任何改变。”
温以缇沉思片刻,忽然问道:“皇后娘娘,若不为皇位,他们究竟所图何事?”
赵皇后指尖轻抚过杯盏上缠枝莲纹,忽然抬眸:“你可知当初的贤妃为何进宫?”
温以缇猛地一怔,喉间发紧。
多年的宫闱秘辛,她虽听过只言片语,却从未深究其因。
未等温以缇回答,赵皇后又问:“那宸妃当年入宫又是为何?”
“是因武清侯爵府欺压永宁伯爵府。”温以缇斟酌着字句,这些她倒是知道。“江家为寻靠山,才将女儿送进宫中。”
“是江家那小子告诉你的吧?”赵皇后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你说的不错,但可你可曾想过,为何江家会陷入与赵家当年相似的困局?”
温以缇瞳孔微缩,艰难开口道“陛下......想打压勋爵势力。”
“聪明。”赵皇后眼中闪过赞许,贤妃入宫,是为制衡前朝势力,宸妃承宠,则是陛下亲手落下的第二枚棋子,用来压贤妃。”
“就像棋盘上的车马象士,帝王之道,不过是在各方势力间寻一个平衡点。”
温以缇屏息静听,赵皇后继续道:“勋爵势大时,便用寒门子弟分其权,外戚坐大时,便抬举宗室子弟压其势。这宫中每一位妃嫔,前朝每一派势力,都是陛下手中的筹码。”
“记住,平衡一旦打破,便是大厦将倾。贤妃与宸妃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陛下维持朝局的手段。如今宸妃母子搅动风云,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皇位?不过是想重新挑起争斗,好让陛下不得不继续玩弄平衡之术罢了。”
“顾庶人一死,这局棋便少了最关键的一子。她主动抽身,将原本平衡彻底打乱。”赵皇后忽然轻笑出声,尾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如今棋盘上,只剩下宸妃母子还在落子。若再不搅起些风浪,陛下怕是要将他们当作弃子,彻底扫出棋局了。”
温以缇终于明白为何宸妃突然示好,“皇后娘娘,他们不直接争储?是因为他们一早便看透了陛下的心思?”
赵皇后点头,“陛下既不愿未来的储君出自勋爵世家,又不得不借勋爵的势力稳固朝堂。这看似矛盾的心思,便是宸妃母子手中最大的筹码。”
温以缇望着赵皇后,眉间拧成死结:“那宸妃与当年的贤妃......江家与顾家,究竟是......”
话音未落,赵皇后接话道:“三分真,七分假罢了。不过是做戏给陛下看的戏码。”
烛火将她眼角细纹映得清晰,那抹笑意却似藏着经年算计。
温以缇忽然长舒一口气,诸多疑团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陛下愿意将晋元王府的郡主赐婚给江恒,难怪突然擢升江恒,以重振江家声势,难怪又将兵权分予顾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