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短短十几个字,却如同在苏卫脑海中炸响了万钧雷霆!
“陛下……陛下!!!”他猛地攥紧了信纸,突如其来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沉重与阴郁!
哪怕历经了王朝更替,经历了大是大非,可这一刻他依旧激动!
还活着!陛下真的还活着!
这不是幻觉,不是敌人的诡计,这是陛下亲笔传来的密信!
那种死而复生的冲击,那种绝境逢生的激动,几乎让他这个铁血沙场的硬汉情绪失控。
良久,他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重新坐回案前,将那封短短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度!
“好……好……好!”苏卫连说三个好字!
随后立刻拿起火折子点燃密信点燃......
“来人!”
亲卫队长应声而入。
苏卫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传令下去,各部谨守营寨,没有我的军令,不得擅自出战。
加固防线,多派斥候,严防大炎夜袭。”
“另外……”他顿了顿:“从明日开始,军中伙食标准……暗中下调半成。
对外就言,后方粮草转运不易,让大家克服一下。
再有,若有士兵议论……议论陛下之事,或士气低迷者,不必过于弹压,稍作约束即可。”
亲卫愣了一下,降低伙食?
不弹压议论?这……
“末将领命!”
虽然不解,但他绝对服从苏卫的命令。
“天不亡我东陵啊......对对对!
得速速将此事告知几位娘娘.....”
苏卫看着亲卫队长离去,也是急匆匆去将消息告知婳緔等人........
另一边,陈都外围,徐万大军帅帐。
徐万的情况与苏卫类似,甚至更为焦灼。
他奉命围困诚王宁春,眼看陈都已成孤城,破城在即,却因陛下噩耗传来,军心震动,攻势不得不暂缓,甚至还要分心防备大炎可能到来的援军。
当他同样收到那封带有绝密暗记的信件时,反应与苏卫如出一辙。
“陛下……您果然洪福齐天!”徐万虎目含泪,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随即立刻销毁密信。
“爹.....陛下还活着?”徐世文有些激动的询问道。
徐万这些天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啊.....陛下还活着,天佑我大陵啊.....”
“不过.....这个消息会是真的吗?”徐世文就怕只是为了稳定军心.....
徐万摆手:“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陛下,哪怕是假的也得是真的!
更何况从笔记来看假不得,而且此信件要求保密,若是假的反而是大张旗鼓才对。”
徐世文闻言也是恍然大悟:“父王所言极是!都是儿臣愚钝了!”
确实,如果是假的就不会这样藏头露尾了,而是直接大肆宣扬陛下无事,这样反而能稳定军心.....
“去把凌霜喊来!这个消息还是得让她知道的好。”徐万意味深长道。
徐世文也是将凌霜喊入了帐内,半月不见,如今的凌霜倒是消瘦了不少,比起以往沉默了几分,还少了几分当初的精神头。
徐万含笑道:“凌霜啊,陛下那边来消息了,你可以放心了。”
凌霜惊讶了一下:“陛下他没事?”
徐万面色古怪:“怎么你希望陛下有事?”
凌霜急忙摇头:“没有......只是我想听的是真的....”
“我徐万拿脑袋担保,如何?”徐万无语道。
凌霜眼睛一亮:“陛下真的活着??
这.....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
徐万哭笑不得:“合着还真得我拿人头担保......”
“徐帅我.....不是那个意思。”凌霜急忙用袖子抹了把脸。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是该打起精神头了,不然这些天我都不敢派你去前线。”徐万无奈道。
凌霜脸颊罕见的红了红:“凌霜知错.....”
“行了,人之常情嘛!”徐万起身道:“传令!围城各部,放缓攻击节奏!佯装后勤不济,士气低落!
给本帅做像一点!”
“让宁春觉得,我们快撑不住了,让他觉得援军有望,让他生出侥幸之心!
我就不相信他一直龟缩在城内!
更何况城中的粮草也不能让他一直耗着,算算日子也快了......”
“所有攻城器械,给本帅暗中保养好了,随时待命!只等陛下号令一到,我要这陈都,三日之内,插满我东陵战旗!”
“凌霜遵命!”凌霜肃然道!
徐万走到帐外,望着陈都方向,心中冷笑:“宁春,你就再多苟延残喘几日。
你的项上人头,连同你这陈都,将是陛下归来后,我东陵献上的第一份大礼!”
...............
金陵城高耸的城门楼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守城士兵警惕的目光中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一名身着素色儒袍的中年男子缓步下车。
他仰头望着金陵二字,眼神复杂无比.....
此人正是沈采薇的父亲,陈国昔日的国之重臣,沈睿!
陈国覆灭,山河破碎,他辗转流离,最终怀着一颗忐忑之心,来到了这东陵的都城。
故国已逝,他如今只是一介布衣......
“站住!什么人?”守城士兵见其形貌陌生,上前盘问。
沈睿拱手道:“劳烦军爷通报,在下沈睿,乃……乃贵国沈采薇娘娘的父亲。”
报出女儿如今的身份,令他心中百味杂陈。
士兵闻言一惊,不敢怠慢。
沈采薇虽不常露面,但谁不知那是陛下极为爱重的妃子?
领头的队正立刻恭敬道:“原来是沈老先生,请您稍候,我等立刻前去通传!”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内。
“小姐!姑爷!!老爷来了!”
啪嗒.....
正在偏殿与凌不凡细语、商议着如何调养苏竹茹身体的沈采薇,听到小柔急报,手中的药匙片啪嗒一声落在案上!
“父……父亲?
他……来了?”她先是一喜,可很快下意识地看向凌不凡,美眸中写满了不安,“夫君,我……我父亲他……他是陈国旧臣,我……”
突然有父亲的消息,而且还来寻自己,沈采薇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她又怕,怕父亲的出现会给凌不凡带来麻烦,怕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因此生出波折,更怕凌不凡会因此心生芥蒂。
亡国之臣的身份,在任何新朝都是敏感的存在。
凌不凡看着她惊慌失措、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怜惜。
他伸手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手:“采薇,别慌。
岳丈大人远道而来,这是喜事。
你我理应亲自相迎,岂能怠慢?”
“是啊妹妹,你跟夫君去借一下吧。”如今面色已经好转的苏竹茹也是柔声笑道。
“走吧。”凌不凡拍了拍沈采薇肩膀:“无论过去如何,他是你的父亲,便是我的长辈。
既来之,则安之,东陵自有容人之量,而我凌不凡,更非刻薄寡恩之人。
小柔照顾好你姐姐。”
“好的姑爷!”小柔也是舒了口气,急忙接过药碗。
宫门处,沈睿正心中忐忑地等待着,思绪纷乱。
不知女儿如今可好?
就在这时,宫门内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数名侍卫宫人簇拥下,一位身着玄色常服的年轻男子,正携着一位女子快步走来。
那女子,正是他日夜牵挂的女儿采薇!
沈睿心中一震,一路上不是都在传凌不凡出意外了吗.......
他下意识地便要整理衣袍行大礼。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弯腰,凌不凡已抢先几步上前,在他身前站定,竟是率先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常礼:“小婿凌不凡,不知岳丈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岳丈海涵!”
这一举动,不仅让沈睿彻底愣在当场,连周围的侍卫宫人也暗自心惊,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岳丈更是刮目相看。
陛下竟以君王之尊,行晚辈之礼,亲自出迎!
这是何等的看重与恩宠!
沈采薇看着父亲的愕然,看着夫君真诚的态度,眼眶瞬间红了,心中被巨大的暖流和安全感所填满。
她轻轻唤了一声:“爹……”
沈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气度恢弘却礼数周到的年轻君王,再看到女儿那明显被呵护得很好、因激动而落泪的模样,心中所有的不安和顾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连忙侧身避礼:“陛下……陛下折煞老夫了!
亡国之臣,不敢当陛下如此厚礼!
能得见陛下天颜,得见小女安好,老夫……老夫于愿足矣!”
凌不凡却执意扶住他笑道:“岳丈此言差矣。
过去种种,皆如云烟。
如今您只是采薇的父亲,是我凌不凡的岳丈,是这东陵的国丈。
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岳丈随小婿入宫,让采薇好好陪您说说话,也好让小婿略尽地主之谊。”
可谓是字字句句,都给足了沈睿面子和台阶!
沈睿心中激荡,只能连连点头:“陛下胸襟,浩如烟海……沈睿……拜谢陛下!”
“岳丈里面请!”凌不凡与其并肩而行。
一路上沈睿望着金陵的场面止不住的感慨:“想必远处的就是吉顺楼吧?当年大乾的第二楼?”
“哈哈哈......”凌不凡爽朗失笑:“岳丈,如今这可不是什么大乾第二楼了,而是真正的第一楼,我总感觉大乾的第一楼始终差点意思......”
“呵.....是极是极!”沈睿闻言也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慨.....
唯有一旁的沈采薇听不懂二人话语中的意思......
“当年的姬炎武为了面子非得说他乾京的是第一楼,现在我说这是第一楼他还真得认,等会让采薇带岳丈走走,观摩观摩!
毕竟金陵的一大特色嘛!”凌不凡笑说道。
沈睿也是点头:“老夫倒是有幸去过一次乾京的万顺楼,确实差了点意思,这吉顺楼是该看看。”
........
武瑶跟陆云裳闻言也是急忙跑来接见,语气中满是对沈睿的尊重,并没有因为他是陈国的旧臣就区别对待。
入宫后,凌不凡并未立刻将沈睿引入正殿,而是体贴地将他带至一处更为雅致温馨的偏殿.......
武瑶与陆云裳亦是温言问候,态度亲切而不失尊重,让沈睿心中那份拘谨又消散了不少。
品过一盏茶后,殿内气氛越发融洽。
沈睿看着眼前的年轻君王,终究还是没能按下心中那份复杂的感慨:“陛下,沈睿……毕竟是陈国旧臣。
陛下对沈睿如此礼遇,心中……就当真毫无芥蒂吗?”
此言一出,侍立一旁的沈采薇顿时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凌不凡......
凌不凡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笑容坦荡而豁达:“岳丈多虑了。
方才宫门外小婿便说了,过去种种,皆如云烟。
如今您站在这里,首先且最重要的身份,是采薇的父亲,是我凌不凡敬重的长辈。
至于其他,小婿并未多想。
国与国之间的征伐起落,乃时势使然,各为其主,并无对错可言.......”
沈睿微微一怔,不由默然。
凌不凡顿了顿,反将一军:“倒是小婿想问问岳丈,陈国因我之故……最终国祚不存,岳丈心中,对我就当真毫无恨意吗?”
这个问题更为直接,也更为尖锐。
沈采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哎......”沈睿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笑容:“恨?”
“说不惋惜、不痛心是假的。
那毕竟是老臣效力半生、倾注心血的国家。”
“但若说恨意……实则谈不上。
老臣虽愚钝,却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昔日陛下作为大乾使臣初入陈都时,老臣便觉陛下绝非池中之物,乃人中龙凤。
只是万万没想到,陛下化龙之速,竟如此惊天动地,短短两年光景,已是新朝之主,屹立诸国之间.....
甚至能与大炎真正的抗衡,像你这般雄主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然.....”他的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随即话锋一转:“陈国之亡,根源并非在陛下,而在其自身,在于……
我那故主晚年沉迷长生虚妄......
以至于放任纵容太子.....
虎父犬子啊.......、
即便没有陛下,没有东陵,也会有其他强国觊觎,覆灭或许只是迟早之事。
陛下不过是适逢其会,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说到底,是欲望与昏聩,葬送了一个国家。”
这番话语,冷静而客观,充满了智者对历史的洞见,而非一味沉溺于亡国之恨。
凌不凡听罢,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他能看出,沈睿此言并非纯粹为了讨好他而说的违心之论,而是真正经过沉淀与思考后的清醒认知。
这样的胸襟和见识,真不愧曾是陈国栋梁。
“岳丈能作此想,实乃大智慧。”凌不凡郑重道,“历史洪流,滚滚向前,非一人之力可逆。
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展望未来。
岳丈既来东陵,此处便是您的家。
采薇日夜思念您,您能安享天伦,于她,于我,皆是幸事。
望岳丈勿再以亡国之臣自称,您如今是我东陵的国丈,安心住下便是。”
沈睿看着凌不凡真诚无比的眼神,再看向一旁眼中含泪、拼命点头的女儿,心中最后一点块垒也彻底消散,化作融融暖意。
他起身,对着凌不凡深深一揖:“陛下胸襟气度,老夫拜服。
能得陛下如此相待,是老夫与小女的福分。
如此,老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凌不凡笑着虚扶一把:“岳丈不必多礼。
采薇,快陪岳丈好好说说话,带岳丈去看看他的住处,一应用度若有短缺,直接告知瑶儿便是。
到时候再陪着你爹去金陵逛逛。”
“多谢夫君!”沈采薇感激涕零,声音哽咽。
武瑶也柔声道:“沈先生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谢个什么,傻丫头!”凌不凡揉了揉沈采薇脑袋,又与沈睿寒暄几句,便与武瑶、陆云裳起身离去,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女。
走出偏殿,陆云裳轻声感叹:“沈先生是位明白人。”
凌不凡颔首:“历经沧桑而能明辨是非,不忘本心却不为旧怨所困,是难得的人才。
希望如此吧.......”
武瑶微笑道:“夫君思虑周全。
如此一来,采薇妹妹的心结也能彻底解开了。”
其实她们都看得出来,沈采薇还是很挂记自己父亲的,虽然二人之间好似并不是很亲切,可那好歹是自己的父亲,更何况还是一个能为自己拔剑硬刚太子的父亲!
殿内,沈采薇依偎在父亲身边,细细述说着别后情形,以及凌不凡待她的种种好处。
沈睿静静听着,抚着长须,眼中满是欣慰:“薇儿,为父当初……险些误了你啊。
若早知道陛下是这般重情重义、胸有乾坤的雄主,为父绝不会阻拦你追寻自己的幸福。
你能得此佳婿,深受爱重,为父……死而无憾了。”
“爹……”沈采薇娇嗔一声,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您会长命百岁的,还要看着您的外孙、外孙女长大呢!”
沈睿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
或许真正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明白......
“夫君,金虹大师来了,正在院内。”武瑶提醒道。
“好.....这就去见见。”
几人来到院落,金虹大师早已在此等候,见凌不凡进来,他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洪福齐天,能安然归来,实乃万民之幸,苍生之福。
老衲得知消息,心中亦是大慰。”
凌不凡郑重还礼:“大师过誉了。
上次地宫之事,多亏大师与左府主鼎力相助,此恩在下铭记于心。
此次宁陾咄咄逼人,以国运相赌,我不得不应。
大炎底蕴深厚,天人教、邪炎教高手如云,虽不惧,却需集结所有力量,方有胜算。
故而,不得不再次劳烦大师出山。”
金虹大师面色平和:“陛下言重了。
般若寺虽方外之地,亦不能独善其身。
陛下既有心抗衡,老衲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他顿了顿:“老衲此来,便是应下此战。
只是……老衲有一事,望陛下能够应允。”
凌不凡神色一肃:“大师但说无妨。
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金虹笑道:“老衲别无他求。
只愿此战之后,无论胜负,东陵能允我般若寺僧众,于东陵合法传教,广开方便之门,导人向善,普度众生。
寺中弟子,若愿出仕,还望陛下能量才录用,给予些许便利。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旁边的武瑶和陆云裳眼神皆是一动。
这看似是宗教传播的请求,实则是在为般若寺寻求在东陵的合法地位乃至一定的政治影响力,是将佛教与东陵国运进行更深层次的绑定。
凌不凡目光微凝,直视金虹大师。
他听懂了其中的深意。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凌不凡朗声一笑:“好!我答应大师!
此战若胜,东陵境内,般若寺可为佛门正统,我亲自下旨,允其建立寺院,传播教义,只要不违国法,不涉叛乱,东陵朝廷必予以支持!!”
金虹大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再次合十躬身:“阿弥陀佛!
陛下快人快语,胸襟广阔,老衲代般若寺上下,谢过陛下!
既如此,老衲必将竭尽全力,助陛下赢下此战!”
“有大师此言,朕心安矣!”凌不凡上前一步,用力握住金虹大师的手,“具体细节,还需与大师及诸位详细商议。
宁陾此番,定然底牌尽出,我等需做好万全准备!”
“理当如此。”金虹大师颔首。
这时左无尘也是从外面赶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笺,见凌不凡时也是点了点头:“大炎的来信。”
“这么快?”凌不凡顺手拆开了信筒。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战书、威胁或是谈判条件。
只有一张绘制着空荡象棋棋盘的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