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轮回的深邃：“‘业’为所作之因，‘力’为所承之果。”
“你眼中此生起点之‘命格象限’高低，并非凭空而生，正是累世业力交织、清算平衡后，于此生锚定的‘初始参数’。”
“这五百块，是他应得；你那八千之底，亦是你应得。起点不同，只因累世的‘账簿’不同。”
“所以，”江文昊眼神锐利如刀，直指核心，“您的意思是，真有轮回转世？灵魂不灭，业力相随？”
“然。” 周公的回答斩钉截铁，“此乃维系诸天万界平衡运转之根本法则之一。”
“肉身如舟筏，灵魂如旅人。舟筏腐朽，旅人携‘业’登新筏，驶向新的起点，在新的航程中继续书写‘运’的轨迹，同时亦在偿还旧债、累积新因。”
江文昊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赤子之心与理性的认知在激烈碰撞。
他再次抬头：“那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生活在一条由过去延伸至未来的因果链中？一切看似无序的偶然，实则都是必然的果？”
“不止于此。” 周公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宇宙的壁垒，“宇宙中的一切存在与变迁，其本质，皆是无穷无尽、相互嵌套的因果关系的体现。”
他指尖轻弹，一滴清水落入石碗，涟漪扩散，水面映照的星图也随之荡漾。
“你可知凡尘智者所言的‘蝴蝶效应’？”
“蝴蝶于南溟轻颤其翼，气流微动，” 他指尖模拟着那微不可查的振翅气流，“此微小之‘因’，扰动空气分子轨迹（果），此轨迹扰动又成新因，影响更大范围气流（新果），层层嵌套，环环相扣，因果链不断放大、延伸、累积……”
“最终，” 周公的声音带着一种描绘宇宙图景的宏大，“在遥远的北冥，可能引发一场吞噬天地的飓风（最终之果）。那场飓风，正是蝴蝶振翅这最初之因，在时空中延伸出的必然之果！”
“所谓‘偶然’，不过是凡人对庞大因果链中微小环节的失察；所谓‘无常’，亦是对那无尽因果网复杂性的无知。宇宙万物，皆在这张由因果构成的巨网中运行。”
他看向那株千年银杏，“此树生于此地，是果；它根系所触之地脉灵气，是因；它枝头飘落的每一片叶，亦是未来无数微小因果的起点。”
江文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所以……您的算卦推演，并非凭空臆测未来，而是在观测、解析、甚至……推演这张覆盖一切的因果巨网？”
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寒意：“您是在泄露天机！”
就在这时，陆娴清澈的声音响起：“所以，周公……”
她看向周公头顶那布满裂纹，承载了无尽因果反噬的八卦盘，手腕上的青纹灼热异常：
“当您通过八卦盘推演，看到某个个体或某个群体未来可能遭遇的悲剧时，您用卦象给予的警示，本质上，是在尝试充当‘因果链’上的——‘警示碑’？”
“试图在他们走向那个悲剧节点（最终之果）的路上，” 陆娴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提前竖起一块指示牌，提醒他们：‘此路通往深渊，前方因果链即将引爆大规模毁灭（恶果）’？”
“以期他们能改变当下的某个关键选择（切断或改变某些因果链分支），从而避开那个悲剧性的‘最终之果’？”
陆娴的阐述，将“占卜”的本质剥离到了最核心——它不是预言，而是因果观测与风险警示。
刹那间，广场上寂静无声。千年银杏的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是无尽因果之网在低语。
赤霄剑的血光敛去，江文昊眉心的菱形印记也暗淡下来，但两人眼中的光芒，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锐利而清醒。
他们终于触及了圣人之术的根基，也直面了那维系宇宙却又冰冷森严的因果铁律。
沉默片刻后，江文昊突然上前一步：“周公，”
他注视着老者，“因果如网，贯穿始终。那么，在这张巨网之中，是先有‘因’，还是先有‘果’？是否存在一个绝对的开端，一个最初的‘第一因’？”
这问题看似简单，却如同一个无解的莫比乌斯环，是对宇宙起源与存在的终极叩问，直指因果律自身的逻辑起点。
周公深邃的紫眸中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那是看到有人触及认知边界时的了然。
他并未直接回答这几乎等同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永恒难题，只是轻轻拂袖，石几上那半碗清水再次泛起涟漪。
“观此水纹。”他指尖轻点水面中心，一圈涟漪荡开，“此乃‘因’起。”
涟漪扩散至边缘，撞击碗壁反弹，形成更细碎的波纹，“此乃‘果’现。”
反弹的波纹又回冲中心，激起新的涟漪，“此‘果’复为‘新因’。”
水面渐渐混乱，无数波纹相互纠缠，分不清何为源头何为终结。
周公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线性时间的宏大：“因果本如环，无始亦无终。你追问第一因，犹如追问漩涡的起点。”
“环中每一处，既是终点也是起点。此刻之果，是往昔之因；此刻之因，又是来日之果。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这番阐述，将因果律彻底塑造成一个自我循环，无限嵌套的闭环，打破了线性时空的思维框架。
广场上修为稍浅的修士已感到头晕目眩，道心都有些不稳。
江文昊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思考——闭环意味着没有绝对的开始与结束，一切都在永恒的因果律动之中。
这让他心中的困惑稍解，却也生出了更大的谜团——难道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自我指涉的因果闭环？
就在这时，陆娴那双清澈的杏眼陡然亮起，她敏锐地抓住了江文昊问题的终极延伸。
“周公！”她的声音不大，“若因果如环无始无终，那宇宙大爆炸是第一个‘因’，还是上一个宇宙坍塌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