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不待见我
“东边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刘闵没有瞒着贾淼的意思，在他面前缓缓踱起步子，沉吟道，“徐云霆、罗不辞、武思惟、师恩行、郑天锡、袁季青，此六人被世人并称六虎臣，每一个都是智勇双全，世间良将。”
“他们当年跟着先帝征讨群雄，出生入死，可谓是战功赫赫。倘若先帝还在，亦或是大召没有分裂，他们都将是我朝的擎天柱石。”
“可惜，事与愿违！”刘闵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叹道，“唉，往事就不再提了，如今徐云霆音讯全无，师恩行等人已经自立门户，天下局势大变，朕不得不防，一旦二人生了异心，我朝会重蹈东边的覆辙，这刘氏的江山，也会断送在朕的手里。”
贾淼的目光，随刘闵来回移动，沉默片刻，拱手说道：“陛下，罗刺史和武刺史乃朝廷封疆大吏，如今战事吃紧，他们正在前线浴血，若此时对他们进行调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动荡。”
刘闵突然站停，扭头凝视贾淼，嘴角虽噙着笑，目光却冷如刀锋：“贾淼，你是否觉得朕疑心过重？”
贾淼心头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圣明，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
“行了！”刘闵打断他，语气明显严厉了一些，“朕让你去查，是信任你，你应该做的，是无条件的支持朕，而不是去质疑，去反驳。”
贾淼的脸色滞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皇帝的信任与重托、坦诚和无奈让他感动，可皇帝的期望之深、任务的艰巨敏感，又让他倍感压力。
当然，在这感动与压力之间，还有一丝的不安与纠结。
他虽年轻，却也见识了官场之昏暗，一旦皇帝认为他不配合，那么他极有可能会被卷入更大的政治漩涡，甚至被当作“异心”之人处理。
而面对皇帝的信任，他又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
他怀疑皇帝所谓的“信任”是否真实，是否只是利用他去完成某种目的；他又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真的过于多虑，是否真的在质疑皇帝的决策。
种种心境杂糅在一起，也算是反映了君臣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臣子必须在皇帝的权威和自己的职责之间寻找平衡，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现在，却容不得贾淼想这么多。
他抬头回视刘闵，正色道：“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刘闵微微颔首，语气稍有缓和：“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要秘密进行，不得泄露半点风声，若查出任何蛛丝马迹，立即回报朕。”
贾淼起身告退，离开永明殿，走出景曜宫，心中仍满是忐忑。
皇帝的疑心一旦种下，便如同燎原之火，难以扑灭。他能做的，就只有在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与动荡的前提下，消除所有隐患。
初春的暖意，在正午时分显露出来。
贾淼站在宫门前，以手遮日，望向泛着金光的飞檐斗拱，心中却是一片阴霾。这辉煌的宫阙，看似威严庄重，却也暗藏无数的权谋与算计。
“或许，从我参加策试那日起，就已经逃不出了。”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宫门。
半个时辰后，二十名诏狱使策马出了城门，十个去了东边，十个去了南边……
与此同时，冀北马场北端，草原深处。
项小满刚刚又和张峰打了一架，结果就不用再提了，林如英正拿着跌打药，不停地往他脸上抹去，一边抹一边埋怨：“你也是，明知打不过他，非要自讨苦吃！”
项小满疼得龇牙咧嘴：“死疯子，还真是毫不留手，我的枪都被他挑飞了，他还要追着我肉搏，要不是……嘶，哎呦，姐姐，你轻点儿！”
“忍着点。”林如英忍俊不禁，最后又擦了两下，把药收好，“行了，这是上好的药，过两天就消肿了。”
项小满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东北方正在练习列阵的数万骑兵，而后又望向西北方冲杀的一万重甲铁骑，暗自出神。
“发什么呆呢？”林如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也席地而坐，笑道，“你该不会是在琢磨怎么报复张峰吧？”
“那疯子，鬼精鬼精的，还真不好报复。”项小满摸了摸脸上的伤，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片刻，指向那数万骑兵，“姐姐，你看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咱们日常训练的都是最基本的骑术和阵列，偶尔会来一次马刀砍杀、弓箭射击，可砍的是稻草人，射的是死靶子，真上了战场，一切就都变了，敌人不可能站着不动让你打吧？”
“你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林如英问着，目光也投向远处的骑兵。
“兵书有云，骑兵之教，先教进退，次教击刺，再教阵法。而阵法之教，先教进退之法，次教旗鼓之令，后教击刺之术。”项小满的眼中闪着精光，“可这毕竟都是纸上的几个字，遵循着练，也不过是照本宣科……”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意义不大。”
林如英挑了挑眉，不明白项小满哪来的自信，敢质疑先贤流传下来的瑰宝，便静静地注视着他，想听他后面还会说些什么。
“以往对于骑兵的训练，基本包含了体能军械、阵法演练、模拟实战……”项小满捏着下巴，沉吟道，“基础的练士好说，阵法演练也容易，只是这实战模拟却有些难。多数情况下都是分队对抗，以夺旗分出胜负，但演得再真，将士们心里也知道是假的，而为避免他们受伤，又会制定出条条框框限制他们，总是比不得真实战场。”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我们一直在这草原上，算是最大程度给了骑兵们优势，可往后却难免遇上丘陵、沟壑、密林等复杂地形，其作战难度也会成倍增长。”
林如英微微颔首，项小满说的这些，确实是眼下训练中的弊端，只是她也无法在短时间想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便问：“你想怎么做？”
“师父不让有任何军事行动，可战场上，才是训练将士们最好的地点。”项小满咧嘴笑了两声，“前两日，我让影卫在三郡各地探查，发现了五六处山寨贼窟，人数少的有个三四十人，多的有个百十号……”
林如英瞬间明白过来：“你想利用他们，训练骑兵们的实战经验？”
“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是可行，不过……”林如英迟疑了一下，“照你所说，那些山寨的实力不算大，也用不了多少兵力去剿除……”
“能用多少用多少嘛！”项小满抢话说，“先练出一部分有实战经验的，再让他们私下去训练同营的弟兄，总比现在这样要快一点。”
林如英思忖片刻，也觉得项小满的想法不错，可以试上一试，便说：“那待会等公子过来，你去跟他说说。”
“呃……”项小满挠了挠头，“还是你说吧。”
“怎么了？”
项小满叹了口气，脸色既无奈又疑惑：“自打咱们回了定安，大哥好像很不待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