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回天号？真是丑陋啊！”
顾钟玉瞧着曾经厚重强大的钢龙级，如今遍布肿瘤，错乱的纳米修复痕迹，宛如浑身疤痕胡乱增生一样，蠕动的纳米团在表面来回，好似腐烂的尸体招来蛆虫。
望之令人作呕。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平静下令：“团长，交给你了。”
EVA骑士团团长，左径国战争枢机主教是一名有着双下巴脸的老头，身材高大挺拔，肌肉虬结，刀劈斧凿的脸上，是一丝不苟的白发和络腮胡。
他半跪着行礼：“愿卢德之光闪耀。”
作为忠诚的左径教徒，战争枢机没有接受神经链接改造手术，他身前是一台复杂而落后的喇叭，每一个对应一艘主力舰。
EVA骑士团曾经是一支以自爆船为核心手段的骑士团，顾钟玉发卖掉大教堂级后，多方采购加自主建造，如今的骑士团里，舰船以三种为主。
第一种是普通的攻势级，涂了左径教派涂装，这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攻势级是全星域最普遍的主力舰。
另外两种是大鹫级和卡斯特拉级，左径教派选择它俩的原因很简单，这俩是低科船，符合教义，便于维修，方便操控。
4艘大鹫级，4艘攻势级，2艘卡斯特拉级，在战争枢机汽笛一样大的豪放嗓门里，展开战斗阵型。
数百架食人鱼轰炸机，从大鹫级和卡斯特拉级飞行甲板起飞，在攻势级热脉冲加农炮狂射，和主力舰们远程支援导弹海掩护下，快速逼近目标。
“都听好咯！鱼雷射完就走，不准自杀式袭击！”联队队长在频道里三令五申，“现在不是为卢德闪耀的时候！机库里一大堆轰炸机等着开，你们他妈死了，剩下的飞机我tm找谁去？”
“鸡道啦。”
食人鱼轰炸机驾驶员们狼嚎着操控驾驶杆，让轰炸机在攒射的纳米团中，如花朵般摇曳来去。
很快啊，战争枢机便依靠其丰富的战争经验，敏锐地注意到，面对纳米团时，低科战舰固然好使，但在进攻的时候，舰载机因其迷你的体型，可以躲过很多纳米疫群炮击。
面容刚毅的他，看着数百架轰炸机杀到钢龙级身后，继续逼近，直到近到在天穹会战系统中，双方信号已经重合，轰炸机才释放炸弹，随后高高拉起，划出一条U形轨迹，施施然撤离。
食人鱼轰炸机，主宰纪元（人之领早期）有人轰炸机，其搭载的炸弹是无动力常规大当量炸弹，依靠轰炸机投弹的惯性前进。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的投弹原理，跟二战时期的轰炸机没什么两样。
这战术虽然复古得很，可无动力的常规炸弹，意味着能单次投送更多有效载荷。
虽然大部分飞船，都具备躲过炸弹的能力，可当数百架轰炸机组成轰炸网络，其后还有两三个同规模波次的轰炸网，且被轰炸目标还是钢龙级这种无畏舰时，那除了防空硬抗外，什么都不好使了。
绵密的爆炸在回天号主推进器附近爆开，这艘巍峨的太空阁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速。
战争枢机立刻下令，要求所有完成一轮作战任务的飞行员尽可能活着回来，舰载机指挥官无奈道：“团长，我也想他们全都活着回来，但问题是纳米疫群跟普通飞船不一样。”
说着，前线轰炸机作战画面上传过来。
画面是一架食人鱼轰炸机第一视角，飞行员以精湛的技艺躲过防空炮炮击，打开轰炸机机腹，弹出炸弹朝回天号推进器投弹。
完成投弹后，飞行员“芜湖！”地欢呼拉升，但紧接着，欢呼变形，恐惧顺着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
回天号的后模块表层，那凹凸不平的装甲，如水一样泛起涟漪。
只见大量纳米疫群在表层聚集，原地组成数百座丑陋，落后的炮管——这些该死的虫豸，竟然可以直接在装甲上生成纳米团的发射器！
密集的成人拳头大小的纳米团，如雨落下，飞快击中轰炸机，驾驶员返回的这漫长旅途，和轰炸机迷你的体型，注定他回不去了。
于是驾驶员发送自毁申请，不等回复，便一头撞死在主推进器上。
“愿卢德之光闪耀啊啊啊！”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第一轮轰炸生还率是87%，但第二轮开始，生还率就迅速降到44%了！”舰载机指挥官忧愁道。
可战争枢机却有不同看法，他让舰载机指挥官继续执行命令，自己则联络上顾钟玉。
“大主教！”战争枢机行礼，“大规模舰载机轰炸，如您所料，轰炸机群出动后，损失远低于使用大型战舰对射。”
顾钟玉表情从容：“这是好事，辛苦了战争枢机。”
顾钟玉从李斌那里，得知纳米疫群的全部潜力有多恐怖后，就一直苦思冥想到底该如何应对这些东西。
他虽然不常驻仙人掌星系，但有空时就经常观摩女儿带队遏制纳米疫群的军事行动，并邀请EVA骑士团的军官展开推演，甚至为了赢，他还一度违禁动用AI核心——是的，左径国为了照顾左径教派的心理，顾钟玉正常情况，是不能使用AI核心在政治和军事上的！
星际战争的本质是技术和生产力的对拼。
在英仙座星域，没有先进到足以产生代差的制度，也没有落后到完全运转不了的制度，奴隶制、神权制、军阀制度、文官制度……大家都不白来。
但技术是客观存在代差的——人之领遗迹里的超体级，单舰干翻一支舰队，来去无踪，而海盗们还在用陨石建造飞船。
面对纳米疫群，技术越高越吃亏，对面又干脆没有制度，所以与纳米疫群的战争，终究还是要归到生产力上。
纳米疫群具备吞噬战舰的能力，只有足够大或足够小的战舰，才能在战争中坚持下来——前者足够能扛，后者足够灵活。
于是最终，经过经年累月的推演和模拟测试，顾钟玉发现放弃战舰，选择更小的舰载机。才是最经济的打法。
轰炸空间级、移动掠夺者级堡垒级固然美妙，但无论是造价，产能占用，还是维修成本都居高不下。
可舰载机便宜，量大管饱，组建大批轰炸机，可以另辟蹊径，通过堆量完成轰炸任务！
飞行员直接批量训练，新不新手无所谓，都是左径教徒，死了就为卢德献出生命，活着的就是老兵，拉回来总结经验，优化战术思路，执行更性价比的作战。
现在顾钟玉的舰队，派遣的还只是纯轰炸机队伍，为的是形成轰炸规模压制纳米疫群。
但等经验积累到足够的层次，就可以反过来改进战斗机和截击机，组建护航编队，掩护轰炸机编队，形成对纳米疫群的特化打法！
顾钟玉叹息：“可惜了，早知会这样，我就不该在政治上浪费时间，应该专心经营对纳米疫群的战术修改。”
他感叹着，对频道里战争枢机喜悦地汇报“钢龙级动力全失！”充耳不闻。